昆南大学的录用通知到达云绣这里时，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尘埃落定。她知道她的人生即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逾23年的学生生涯已然落下帷幕，她将从校园踏入社会，以她所学开启新的人生篇章，用她所会去与社会碰撞。

未来仍有无限种可能，高峰还在远方。

冯华通为云绣感到高兴，邀她到家里吃个便饭，送了她一套英文丛书，又继续教导她：“以后没有老师给你撑腰了，赞美和批评你都要自己受着，困难和挫折也要自己面对，懂吗？”

云绣听冯华通讲这些话来，心口一疼，落下泪来。

云绣一直遗憾未能帮冯华通再多做一些研究。

当年她出国之时，听说兰坪普米族的“搓磋”舞已被收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可四弦琴仍在申报。她知道冯华通又要入怒江，也不知身体还能扛多年，更不知其他同门能否帮老师解忧。

再后来，四弦琴入选云南省级非遗名录的消息传来，云绣又想着，也不知冯华通为了这件事付出多少心血，那些影音资料与访谈材料，有人与她一同去搜集吗？

冯华通年岁已大，每做一次田野调查回来，就要歇上一年半载。“搓磋”舞与四弦琴的事情似乎是尘埃落定了，可云绣总能感觉到冯华通心里有事，只是冯华通不说，旁人便也不知道了。

冯华通又问起云绣的职业规划来：“你以后打算继续做海外民族志？”

云绣出国后，调研的环境发生了改变，她转而研究海外华人团体，她的毕业论文做的便是海外民族志。

云绣道：“我还不确定。面试的时候，廖院长问我可以做什么方向的研究，我确实是说，我的博士毕业论文做的是海外民族志，云南边境有不少跨境民族，我的优势就在于海外民族志的经验能帮我在跨境民族研究上发挥长处。可实际上，我也没下定决心做跨境民族研究。”

冯华通“嗯”了一声，默了片刻说：“总要去试试看，才知道自己最合适什么。你的职业生涯刚开始，以后还长得很，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调整方向。且行且看吧。”

不知为何，云绣从冯华通的语气里听出一些失落来。云绣并不知晓冯华通心中是何想法。她也沉默下来，不出片刻又听见冯华通说：“云绣，有一阵子我特别担心你和隐月一样，放弃走这条路。”

云绣微怔，她很少见到冯华通如此落寞的时刻，她总是自信的，强大的，仿佛坚不可摧。

云绣也是回国后才知道，舒隐月没有继续读博，也没有工作。她结了婚，听说很快有了孩子，之后便在家里做全职妈妈。

冯华通对舒隐月很失望，她认为舒隐月可以不读博，然而学校培养她这些年，不是让她走这样的人生的。自那以后，冯华通不再愿意与舒隐月有任何来往，算是断了这份师生情谊了。

云绣也和舒隐月断了联系，她给舒隐月打过电话，但打过去的号码已经停机，QQ上也没有任何回复信息。

云绣想，舒隐月大概是想与她们这些同门都断去联系了。

“云绣，”冯华通语气沉沉，“如果有一天你也跟隐月一样，你就不要再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