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
李承乾怎么也没料到,今日兴致勃勃地来送药膳,先是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顿说教。
“高明来了?伤可好些了?”
长孙皇后关心完儿子的身体,确认伤势已痊愈后,她板着脸说:“今日你不来看母后,母后也要去东宫!”
“受了伤便好好养着,你在寝宫瞎搞什么?而今已有流言蜚语传出,说你大兴土木、奢侈淫靡!你怕是已经上了言官的折子。”
长孙手指戳着他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说你,屁股上伤还没好,这就不记打了?”
李承乾来了之后,一直怔怔地看着长孙,手指过来不躲不避的,脑海中不停回荡着,钱程所讲母亲的结局。
见儿子出神,长孙皇后不由气道:“你听见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是儿臣不好,让母后担忧了!儿臣定谨记母后教诲……”
心中想着这些,李承乾哪儿有心情管别的。看长孙皇后要生气,他说话不经过脑子,顺着长孙皇后的话保证道。
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担心地说:“母后莫要动气,当心气疾发作!”
“气疾无痊愈之法,儿臣派人去民间寻一名医,求得一个药膳之法,寓医于食,慢慢调养……”
说着,他递上几张药单,钱程写的气疾有关的房子。
得知儿子的来意,长孙皇后为之一怔,怒气顿时烟消云散,问道:“你这伤刚好跑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李承乾并未答话,回了一个微笑,顺便端上了一碗做好的冰糖杏仁糊,“母后尝一尝如何?今后多吃清淡的食物,方能减少气疾发作。”
看着儿子满满的孝心,长孙皇后心中暖暖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怕寒了儿子的心,她摸摸儿子的头,说:“莫怪母后训你!你和别人不一样,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一见他这头短发,长孙又叹息一声,唠叨着:“从前你挺老实的,近来是怎么回事,总是闹出乱子?”
李承乾这才回过神来,脑子恢复了正常运转。
想着母后方才所言,此事已在宫外引起舆论,他推断道:“此事恐有人推波助澜,否则不会造成这么大影响?”
长孙皇后闻言,板起脸来,说:“别管是否有人推波助澜,身为太子你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你若不闹出这些乱子,便不会有人抓住把柄。”
她这么一说,李承乾大致就明白了,母后定知晓背后之人是谁!
能让她如此维护的,不想让自己知道的,那这个人的身份,便很好猜了……八成是小胖子李泰!
母后这么做,是为了避免激化他们兄弟矛盾,李承乾能够理解。
所以,见母后不愿说,他便没有点破,乖巧地回了一句,“儿臣知母后是为儿臣好,定谨记母后教诲。”
长孙皇后端起了碗,尝了一口,岔开话题,点头道:“味道不错,我儿有心了。”
“时辰不早了,儿臣先去上课了。”
李承乾起身请辞,长孙皇后勉励几句,端着碗看着儿子离开,等儿子的身影完全消失,不由叹了一口气,“哎……”
她顿时间没了胃口,但想着事儿子的孝心,还是将一碗杏仁糊都吃了下去。
午时。
等李承乾上完课回来,他本以为凭钱程的性子,一上午无法出门,会很苦闷的,结果……钱程还在呼呼大睡。
想起早上母亲袒护李泰,他虽能理解母亲用意,但心中免不了有怨气。
就因为我是兄长,便要处处忍让,包容下面的弟弟!
再加之,寝宫改造的主意,乃钱程先提出来的,虽说这次他是支持的,也有非常必要的理由。
理性一直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冲动!感性却不受控制,一见到钱程这么舒坦,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他一把掀开了钱程的被子!
钱程正在梦中与一群漂亮宫女嬉戏,眼看着就要吃到胭脂了,却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要面对东宫的老嬷嬷,他一时目光凌厉,杀气腾腾!
李承乾怒气烟消云散,随口撤了个理由,“什么时辰了,还睡!快些起来准备午膳!”
结果!
不出意外,午膳时,钱程做了一桌子甜食,而李承乾的面前,只摆了一盘青菜。
李承乾邪恶的魔爪,刚一伸向桌子这边,钱程一筷子把它打了回去,警告道:“不想患上腿疾,便要忌口,少吃甜食!”
关于李承乾的腿疾,史上并无准确说法。
后世有三种猜测:
其一,他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伤留下的病根。
其二,怀疑是遗传得糖尿病,从而引起的并发症。
其三,在他年轻的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因此患上了腿疾。
针对前面两点,钱程提了两个要求:首先,禁止他吃过甜的东西。其次,生活中小心再小心,能很大程度避免此事。
倘若,真是突如其来的重病所致,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过在钱程看来,糖尿病的可能性更大,李二和长孙都有疾病,而且他还发现,李承乾他们一家子,都喜欢吃甜的。
在知道甜食是引发腿疾的重要原因之一后,李承乾便戒了这一口,今天钱程成功勾起了他的馋虫。
加之,看着钱程大鱼大肉,自己就一盘青菜,吃得实在是如同嚼蜡!
李承乾讨好地说着,“孤就尝一口,一口应该无大碍的。”
钱程却铁面无私,再次一筷子打在他手背上,“不可!有一口就想有第二口,要戒就彻底戒掉。我可不想当瘸子!”
李承乾知他是在报复,却拿他没有办法,饭菜是人家做的,人家说得也十分在理。
他只能就着口水,吃完了这一顿饭。
午膳过后。
钱程终于有了个放风机会,他出来之时,见工匠们在不远处吃饭,不等王信迎上来,钱程已快步走向工匠。
他毫不见外,双手拢袖,在工匠身边一蹲,熟络地问道:“今个儿饭菜怎样?抢肉可有抢过老王头?”
王信一时眼皮直跳,心中狂呼,“又来了!又来了!那该死的感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