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笑得前俯后仰。
坐在他下首的陈炯、徐几道、张三七、耿良、谢伦和高德术也都是笑声一片。
“一万青壮、五千妇女再加上五千老幼,还送五千西域奴隶。四十五斤这个价格很合适!陈先生这是立了大功了。先赠先生百两黄金,日后定往朝廷一起叙功!”
众人都向陈炯齐声祝贺,陈炯也急忙谦让。
谢伦掐着指头在算。
“云北各部也帮咱们弄回来一万出头,到时候咱们云上郡的中原人口就要突破五万!”
耿良有些着急。
“家主,是不是这些人弄回来,就放到咱们营里去?”
“不!”张哲笑了笑,“都先放到陈先生的手下,去开田收割,修城铺路,等他们熟悉了云上郡的管制,到了冬日农闲时再调入军营受训。”
徐几道帮张哲解释了一番。
“这些从各部买回来的人,身上多少有一些胡人习气,必须压一压,让他们通过做工把心思沉淀下来,之后才能往军营中去。”
白南归怔怔的站在原地,怀里的花儿也是怔怔的,或者说他们几千人都是这个德性。所有人都望着远方的云上郡在发呆。
十多年了,他们这些中原人终于再次见到了中原的城池。
当第一个人开始飞步向着云上郡冲去,几千人都如同疯了一般,踉踉跄跄的连滚带爬的冲向了云上郡。这么些年的苦难,似乎只要赶到了那座城市的下方,都将永远的离他们而去。
白南归拉着花儿的手,也在飞奔。
花儿一边尽力跟上了他的步伐,还一边在低声的问。
“阿爹,那就是中原的城?”
“对,那就是,到了那里,咱们就能好好的活下来。”
很多人跑到了半路就不得不停了下来,望山跑死马,草原上望城跑也差不多。接着一帮子腰里别着斧头的人出现,将白南归这些人都带到了云上郡西边的一个营地里。
晚上,营地大锅里煮的是野菜炖粉条。
在营地里整修了四五日,白南归被编入了一个千人队,然后被派去修补城墙。而小花则被派去跟在收割玉米的人后面,在农田里提着篮子捡玉米粒。
晚上,父女两个在营地里见了面,聊了半个时辰,但是在睡觉的时候却按工作队分开了。花儿跟着一帮子妇女在一起睡觉。
人口买卖一直从七月持续到了八月底,云上郡的人口从二万二千上升到了五万七千人包括五千西域奴隶。云上郡为此付出了近两百万斤粉条。
而三十只买马的队伍,也都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两千四百多匹母马,不过还是有十多个战士永远的留在了草原上。
在听说云上郡用粮食买马的传言后,很多小部落还主动上门交易。
张三七带着人在云北草原的西北部设了一个营地,专门接待路过这里来交易的部落。
到了九月末的时候,云上郡的战马已经达到了七千八百多匹。
而其中百分之九十七都是母马!
所有的斧头帮都被纳入了骑兵编制,郡内日常的农活、工程等事务都被交给了原来的中原人奴隶去做。而那五千西域奴隶们都被交到了徐几道的手里,他们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在煤场挖煤,另一半在山上挖矿。
张哲还将一千人的老幼派给徐几道,从事驾驶牛车送煤运矿的工作。其实米达卖给云上郡的一万青壮并不是全部都是“青壮”,起码有三千人都在三十六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他们也都被派给了徐几道。
有了充足的人力,溪谷里的高炉一个一个的竖立了起来。
章华四十四年的云上郡,整体来说充满了活力和希望。相对于中原的人们来说,这里饱受了磨难的人们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平稳生活。
所以在入冬时,完成了修补城墙、修建仓库和民房等工作的青壮们对于被编入军营,没有多大的抗拒。当然有所抗拒的人,也跟西域奴隶一起去作伴了。
在这一年里,土豆、红薯都再次收了一波,陈炯甚至夸张说,“我们的粮食已经把所有的仓库都挤得再也放不下哪怕一颗玉米粒!”
十一月十一日,光棍节。米姐儿两岁了!
太守住的主厅,房间很大,房里还放了七八个煤炉子,都是带通风管直通房外的,房内很暖和。
张大太守,正化身骏马在厚毯子上“奔驰”。米姐儿骑在老爹的身上,嘴里大叫着“爹爹,驾!”还有几只大狗在旁边不时大叫,给小主人助兴。
最终张太守“马失前蹄”,滚倒在厚毯上,与小闺女抱做一团,互相哈哈大笑。
孟小婉微笑着看着这对父女在疯玩,她如今打扮得很素,只要额头系了一个点缀抹额。她手里的毛笔正在判写着文书,不多时就处理好了一堆公文。
在六月份张哲最忙碌的时候,在张哲的强烈要求下,孟小婉实际上接过了太守的大印。这放在中原,妇人干政是极为遭忌讳的事,可草原上却很常见。
除了一开始陈炯不太适应外,其余人都没话说。而徐几道在草原呆了好些年,很多部落都是男主人不在,由女主人主事的,他早都习惯了。至于军中的几个人,那都是张家的世仆,更不敢有什么意见。
到了如今,便是陈炯也适应了孟小婉在政务中的存在。
郡中的政务,张哲将人事、刑狱、文教、财务审核都在孟小婉这里。
孟小婉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桉几,月昭与徐娘子也在批改公文。她们两个本就是有才的人,又读了几年张哲带来的书籍,也各自学了一肚子东西。
于是她们就被孟小婉抓来当起了“秘书”。
米姐儿与父亲玩得正好的时候,白鹭过来说是三七来了有事回报。
白鹭的话,惹得这位小祖宗恨恨的骂了几句三七,但最后也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老爹“跑”掉了。
来到了书房的张哲,居然发现陈炯、徐几道、张三七、耿良等人悉数都到了。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来了!”
张三七率先开口:“郎君,是方才塔哈部传来了消息。瓦羌雄鹰大汗的第二波调令抵达了草原,各部族都要征集兵力去增援雄鹰可汗。”
“二十万瓦羌骑兵居然没有拿下安慕诸国?!”听到这个消息,张哲也是吃了一惊,在他的了解中,安慕诸国不可能拥有这个能力。
“安慕二十七国已经组建了联军,合兵五十万在三座大城阻挡了雄鹰可汗的进攻。听说之所以雄鹰可汗要求继续征发援兵,是因为位于安慕诸国南方的色拉、坎德尔和柏亚三个大国组建了二十万骑兵北上增援安慕。”
张哲用手指头敲着桌子开始思考。
如此一来,整个瓦羌内部草原就空了,要是乌奴人或者北卑人突然从西域或者中原撤兵,瓦羌人就要倒大霉。
从十一月下旬开始,久违的大雪终于降临到了草原。
这场雪从十一月一直下到了腊月二十七。
大年过后,龙德元年到了。
大批瘦骨嶙峋的战马踩着残留的冰雪,缓缓的向云上郡走来。
年后,张三七在班浆河北岸西北二百里外的马市再次开张。这一次除了可以换粮食之外,还有一种澹蓝色的干苜蓿饲料可以出卖。除了可以换马,张三七还大量收购羊皮和牛皮。经过夏天的大量死亡和宰杀,牧民们手里的皮子都堆成了山。
夏秋两季为了防止这种蓝苜蓿的蔓延,云上郡的百姓在陈炯的组织下不知收割了多少次。不然这种极好的牧草早就往塔哈部那边蔓延过去了。
这一次闻讯而来的牧民和小部落更多了。因为去年的饥荒和蝗虫的扫荡,草原上秋季的水草还没长成就被马儿们吃了个干净,这也导致多数的马没能在秋季把膘养起来。
牧民们更是缺少过冬的草料储备。
可在冬季偏偏又遇到了连绵的雪天,草原各处的马匹瘦得极为厉害,根本无法支撑到春天雪化草长。所以张三七再次收购马匹的消息传开,冒着风雪来换粮食和牧草的人越来越多。
张哲和耿良几个冒着严寒站在城楼上,望着那些有气无力向这边走来的马儿,脸上却满是笑意。在草原上,足够的马匹和人口就是安全的保障。
两千多匹马儿被人赶到了云河边上的雪地上。
云河因为是从山腹内河中流出的,在经过云上郡境内时,流速快温度也相对高一些,故而是附近唯一一条不上冻的河流。
马夸带着一帮人早早的就等在了云河边上,人手一个大木铲子,轻轻在雪地上一铲,半尺厚的雪层下面一片蓝汪汪的苜蓿就露了出来。
在原来的世界,苜蓿可以上零下十五度和零上四十度之间的温差内存活。而这个世界的苜蓿则要脆弱的多,基本气温到了零度就会绝迹。
可两个世界苜蓿杂交出来的蓝苜蓿却极为抗冻,在雪层下吸收了足够的雪水后,反而生长的更大更鲜艳了。
瘦弱的马儿们也被蓝苜蓿所吸引,顿时挤成了一团。而有些聪明的马儿,则轻轻刨开雪层,自己找起了苜蓿来。
“西南的山谷那边如何?每匹马都要注意,可千万不能把有病的马和马群放在一起。干苜蓿的存量没出错吧,别到时候收了马来却没吃的。”
听到太守的话,陈炯笑着点头。
“西南的山谷有四五个,每个都能容下万匹马儿,生病的马已经单独放进了一个小山谷。干苜蓿实在是管够,每个山谷里都堆了上千堆,要是饿到了马,使君只管找我说话。”
就在这时,一阵嘹亮的马嘶从另一头传来,吸引了城楼上所有人的注意。
正在马群里寻找病马的马夸,一听到这阵马嘶,当即就大叫不好。
“快,快,把马都赶到一起!那伙子没皮没脸的又来了!”
还没等人们急匆匆的再次把新来的母马们聚拢到一起,就看见远远的跑来了十一匹公马。说是公马,其实这些马儿才一岁多一点,但是体型却与一般的公马无二了。
正是张三七在秀山“播种”了尹犁马和蒙古马的精华后,生下的马驹里存活下来的公马驹。
这群公马是云上郡马界中出名的街熘子,仗着太守的宠爱,从来都是横冲直撞。与别的成年公马发生争执,也是一拥而上,没点骏马的英雄气,妥妥的混子团体。
就连与他们一块长大的三匹母马,如今也羞于与它们为伍了。
十一匹街熘子耀武扬威的冲进了新来的母马群里,这边来一口,那边踢一脚,得意的不行。马侉子他们大声的驱赶,结果这帮街熘子根本不当回事。
街熘子马们彻底让太守大人看马群的兴趣消散了。张哲带着耿良和一帮亲兵,下了城楼骑上马就出城往东边的溪谷赶去。
徐几道的工坊已经完全建成,靠着水力锻压、高炉、充足的人手和大流水线模式,第一批云上郡自产的武备将在今天交验。
徐几道手里举着个冲压成的钢制头盔,示范着把钢链组成的护颈挂上,然后拿出两层羊皮软帽严丝合缝的塞在头盔里面,又拿起一个牛皮制的外壳套在头盔外面,然后把敷面甲放了下来。
“完全是按使君的要求设计的,戴着舒适,防雨且夜里还不反光,就是样式奇怪了些。”
“本官倒觉得很好!”张哲自己戴上了一个,扣上皮绳,然后晃了晃,很稳当。
“这一批有多少顶?产量如何?”
“一千五百顶,如今工艺模具都熟练了,下个月再出四千顶没有问题。”
张哲没有说话,而是让耿良给他换上一边的板甲。
板甲是两片冲压出一定幅度的钢板,从肩膀上用三指宽的牛皮连接起来,从头部套上,腋下是两个链甲组件,起到固定板甲和防护腋下腰部的作用。
然后耿良又拿起一对钢制的护肩给张哲卡在了板甲的接口上,然后是钢制护衬、长护腕和点缀着钢片的牛皮手套。
再就是四片钢制护裙、膝甲和同样镶着钢片的牛皮靴子。
张哲穿戴好了之后,仔细感受了一些,由于内衬都是羊皮,所以并不硌人。他又跳了一下,起码有二十斤,这还是云钢的质量轻的原因。
他一边自己开始试着解开,一边问徐几道:“这么一套全的,一个月能有多少套?”
“回使君的话,已经出了一千套,一个月至多只能出八百套。不过,若是使君肯拨一些做内衬的妇人来,一个月一千套应该没有问题。”
张哲随手又拿起了一边的马刀挥舞了一下,点点头。
“叫陈炯调八百妇人给你,不过内衬就放在城里做,也方便那些妇人回家。”
“诺!”
耿良在一边拿起了三截木棍,这是用张哲从现代带来的车头,车出来的枪杆。三截枪杆中间有两个钢制的接口,可以接在一起,再装上矛头就是一柄长达四米的长矛。
马铠是全硬牛皮的,还在关键部位镶上了不少的薄云钢片。
张哲的大黑马穿上之后,显得有些抗拒。
“耿良,叫他们几个在雪化之后立即组织人带着战马来试穿马铠,先让马儿们适应起来。”
“骑射咱们不如草原人,所以咱们就来个甲胃骑兵,集团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