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说了半天，荼靡终归是冷静了下来，并没有拿一些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随意去问。

说不定是她眼花看错了呢？

刚睡醒的少女本来就白里透红的脸颊看起来让人简直有咬一口的欲望。

精生细养的名门贵女就是和一般的人不一样。

水嫩水嫩。

明明都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论起肌体娇柔，像曾经的她，像如今的惠贞，都远远不及。

正走在宫里不知哪条路上的惠贞莫名其妙打了一个喷嚏。

下意识拿出帕子要擦一擦，旁边突然响起晴川的声音:“怎么不用我做给你的帕子？”

惠贞:“……”对啊，她那帕子呢。

哪去了。

荼靡又多看了几眼，黄素馨的耳后根微微红了起来。

下意识侧头避过——明明是不带情感的目光，怎么就让她那么紧张。

于是只好没话找话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了……

少女有意无意拨弄自己一头滑如绸缎的青丝，状似悠闲地说道:“荼靡，要不你给我梳头吧，试试你的手艺。”刚说完，小姑娘更紧张了。

真想抽自己的嘴诶。

怎么就让对方给自己梳头？

万一被答应了怎么办？她好几天没见到活的，确实有些不在状态啊。

不过，她也确实很久……没被她梳头过了。

黄素馨心头有点噗通噗通的。

既怕被答应，也怕被拒绝！

所幸的是荼靡听到黄素馨的要求，答应得很是干脆。

对方现在是昭阳宫的主子，不单单是黄家四姑娘。

只要不是踩在她底线上，她执行起命令，连犹豫应该都不需要的。

“那请娘娘移驾到内室去，婢子尽量让娘娘满意。”

四姑娘可能不记得，她还不是颖妃的时候，有一次年幼的她在宫里睡着，睁不开眼，当时在场的嘉和帝就是让她给她梳过一个头。

黄素馨的卧室里——

有一个人那么高的菱花镜清晰无比地把坐在它面前的人照映出来，品类繁多但又摆放得整齐有序的珠钗脂粉不亚于皇后。

黄素馨屏退了几乎所有的人，只留下了春晖和春月。

但是她们并不像平时一样贴身伺候黄素馨穿戴衣物，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站在黄素馨身后大概两三步位置，随时待命。

荼靡从桌面上拿出梳子之类的梳头工具，熟练地在黄素馨的头上动作起来。

一梳梳到尾。

黄素馨的发质又细又柔软，荼靡便不自觉放轻了动作，仿佛力气稍微大一些，就会把那些蚕丝一样珍贵的头发弄断似的。

黄素馨感受着有一双手按在自己的后脑勺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她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那只小鹿跳跃得更快了。

曾经听过老一辈人说过一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至于那三梳……

虽然两个女子哪怕在一起，也不会有下一代，这“子孙满堂”不要也罢。

荼靡奇怪地看了黄素馨一眼，四姑娘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好事，眼睛都在发光发亮了……

心中腹诽，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四梳、五梳、六梳……

黄素馨笑着开口:“就梳六下就好，寓意吉利呢。”

荼靡看着少女孩子气的笑容，也跟着笑:“六六大顺吗？”

黄素馨眨了眨眼:“不是，不过不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荼靡自然没兴趣追问，黄素馨的头发养护极好，梳几下反正也柔顺得差不多了。

理顺了睡眠之后的轻微凌乱，再询问过黄素馨想要的发型，荼靡又继续依次为黄素馨绾发。

春月和春晖一人捧着一个托盘，上面铺了梨黄色的绒布，各有三只造型截然不同的簪钗安静地躺在上面。

荼靡暂时没有去看，只注意着手里的发盘，黄素馨却透过镜面在看她。

看着看着，黄素馨的脸上晃过一种仿佛和她幼少的年岁不太符合的沉敛。

不过这种沉敛，其实也只维持了一瞬。

等荼靡视线下一刻移动过来，她又展颜，红扑扑的脸像一颗散发着果香的大红苹果，真是看起来又娇憨，又可爱。

“荼靡，你怎么这么熟练？”

为什么这么熟练？

荼靡愣了一下。

一个花样算是比较复杂的流云髻，她打理起来却顺溜。

从绾发到插簪，过程流畅，所有的细节都只做了一遍就成了。

为什么这么熟练呢？

明明以前都只会梳最简单的发式的——荼靡愣怔。

有迎春在，打理仪容仪表不需要她自己费心。

但迎春不在，她也不可能自己给自己梳什么步骤复杂的头型。

一开始是有个人闲来无事总叫她打理发式，次数多了，倒也学了一招半式。

后来那个人出嫁之后，就换成别人。

有时候是皇帝，有时候是惠贞，还有一次还替太后也简单打理过。

荼靡有一些偏长的停顿让原本对着镜面看人的黄素馨稍微转过了头。

看到的是荼靡一副若有所思的迷惘样子。

荼靡皱了皱眉头，看向黄素馨，也没觉得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她给明瑶公主梳头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许多人都知道。

荼靡开口简略地道:“三公主让婢子暂代过她的梳头宫女。”

说完，从春月手里那个托盘看也不看地抽出一支，往如云的鬓发里那么最后一插。

整个发髻便算全部完成了。

荼靡离开昭阳宫去嘉和帝那里上班，黄素馨让春晖送她出去。

远远的。

从小阁楼上的窗户看去，能够看到春晖似乎和荼靡站在昭阳宫正门前面说着什么，春晖时不时比划几下手势。

荼靡只有一个背影，稳重地站着——因为距离的原因，根本看不出她有没有动作。

黄素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被梳好的齐整两鬓，两鬓各有一缕小旋被特意放下来当做装饰。

春月跟着黄素馨许多年，她可不像春晖看不出来自家主子很不高兴。

黄素馨脸沉沉的不说话，她便也比平常都要安静得多。

荼靡跟有些呱噪的小丫头告了别，真正地转身离去。春晖笑了笑，也往里走。

黄素馨突然出声，春月闻声抬头，听见她吩咐她道:“春月，让人去查一查三公主。记得，能有多详细，就多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