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美人来过的帝王寝宫里，明显留下了属于她的痕迹。

空气中不太浓郁的靡靡气息里，一股淡淡的味道若有若无。

荼靡眼睫毛一颤，嘉和五年的时候，嘉和帝曾在她的建议下，往梅兰送过三盒特制胭脂……

吴美人和嘉和帝行完房事吴美人给自己穿衣上妆准备离开，却被发了一场雷霆之怒的皇帝赶了出去……

荼靡心里一凛，把脑袋埋得更低了一点。

苏芳菲，就是喜欢用这个很少有人喜欢的味道的香露……

吴美人来侍寝，怎么会……

比起巧合，在这宫里荼靡更宁可多一个心眼。

将这事记在心里——头顶上，嘉和帝又说话了。

“把菲娘来信的事，也跟柔妃说一声吧，她也思念姐姐，理应知道。”

荼靡答应了一声，看嘉和帝还在对着那张信纸反复看，便退了下去。

看她出来，等在外面的惠贞和晴川赶紧迎了过去，荼靡却还要先去一趟柔妃那里。

荼靡到达沁芳宫的时候，柔妃刚好正在自己寝宫里对着一盆盆栽在做打理。

听说苏芳菲时隔多年来信，她一个不小心，差点一剪刀把精心呵护的一株兰花也直接弄毁。

华丽的妆扮令人看不出她不久前在床笫之间的狼狈，听见嫡姐来信的激动和喜悦更加是表现得恰到好处。

只不过眼睛是最不能骗人的，荼靡眼尖地看到这位和二皇子同龄，比大皇子还小一点的年轻女人，眼底分明飞快闪过一丝绝不和她的面部表情匹配的流光！

听闻苏家不同的姐妹美貌各有千秋，但只有苏芳吟一人和苏芳菲颇为相似。

有着上品容貌的女人，又怎么会甘心自己只做一个替身。

荼靡只是替嘉和帝传话的，说完便走。

柔妃不动声色在和荼靡探听吴美人被拖出乾清宫的事——荼靡自己都不怎么清楚，又能告诉她什么呢。

再说，就算她知道，她也不会说给她知道！

苏芳吟笑意盈盈把荼靡送到宫室门口，两人正说着寒暄的客套话，那边十二皇子不知从哪儿正好回来，还一身是汗。

“母妃，是不是这个贱婢又欺负你？”十二皇子人未到，声先至。

他每次都撞见荼靡给柔妃灌避孕药——虽然他还不明白那是什么，但他对荼靡的印象很不好。

柔妃很尴尬，但又总不能说“欺负”她的其实是皇帝！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一边呵斥十二皇子，一边又和荼靡委婉道歉。

看他一身的汗，又要问他去了哪里淘气。

十二皇子的注意力立马被拉开了:“几位皇兄在玩蹴鞠，儿臣和他们一起呢。”

十二皇子轻描淡写的，柔妃却吓了一跳。

挽起儿子的袖管裤腿一看，还真的有些擦伤。

从他们母子的三言两语里，荼靡已经知道和十二皇子一起“玩”的人都是谁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等人都已经成年成家，稍微年纪小一点的八皇子，勉强也能在场上跑几下。

十二皇子却才六岁，那些人通常是不会邀请十二皇子这样的幼弟的。

可他们却还是让十二皇子一起了，究竟是十二皇子霸道惯了非要加入，还是说……

荼靡反正要回嘉和帝那里，顺带便把这件事到嘉和帝那里提了几句。

御书房里，嘉和帝听了荼靡的说法之后，满不在意地笑了笑:“男孩子不必养得太精细，朕六七岁时，还从树上摔下来过。”显然对富有朝气的十二皇子十分满意。

嘉和帝看起来好像完全忘记了午休时的愤怒，刚要再说什么，后脚八皇子便在外头求见。

嘉和帝点头让他进来。

也许是知道自己的父皇时间宝贵，八皇子并没有绕弯子，而是直接说了自己的来意。

嘉和帝已经从荼靡那里听到十二皇子受了一点皮外伤的事，自然不太在乎这个儿子说的是什么。

荼靡站在那儿，却不禁微微瞥了八皇子一眼。

八皇子不过八岁多，还未粗噶低沉的嗓音正陈述到自己的过错:“……儿臣是来和父皇请罪的，大哥和二哥传球失误，儿臣未能及时护住弟弟，应该自请责罚。”

又道:“这蹴鞠还是不太适合十二弟，儿臣理应劝阻……”

看着是说自己，却又句句带了点含沙射影。

哪怕年纪小。

可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

就连本来心不在焉听他说话的嘉和帝，也从桌面上抬起头看了看他。

也正因为年纪小，某些心思只有他自己觉得掩饰得好！

相比之下，嘉和帝这个过了大半辈子的成年人眼底的厌恶就隐晦难以捕捉得多了。

同样的一件事，荼靡说来，令人觉得这是兄弟和睦。

可在八皇子说来，却若有若无地有那么点往几个成年的哥哥身上泼脏水的意思。

嘉和帝余光扫到荼靡，若有所思。

再去看八皇子，一时之间不得不承认皇后生的那一个儿子，起码在身份镇得住场子的同时，还是个心思纯正的。

随便应付了八皇子几句，看着八皇子一副恭谦退出去地模样，心里就更恼火。

八皇子心里忐忑，他自认为自己在嘉和帝面前说的话，是经过反复斟酌的。

一时半刻竟然想不到是哪里有差错，让他父皇似乎有些不悦……

“还真是黄品谦的好外孙！”御书房里的嘉和帝冷笑。

朝臣们喊他立太子，他不愿意，除了有想等自己中意的儿子长大的意思，另外一方面，也是最符合条件的那几个，总让他有不满意的地方。

御书房内没人接话，嘉和帝自讨没趣，又拿起了朱笔，开始书写。

八皇子才走没多久，外面二皇子也来了。

嘉和帝料想应该也是为了十二皇子的事，叫进来问了问……果然是！

嘉和帝懒得再听一遍，干脆破天荒转而问起了二皇子的生活起居。

二皇子逐一回答了，嘉和帝“嗯”地点了点头。

“你母后今日在做什么，你近日有没有去看她？”嘉和帝又问到皇后。

这事太子知道:“母后今日除了料理宫务，还见了几位夫人，刚刚儿臣过来时，她正好留了宁远侯少夫人在坤宁宫一起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