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靡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脸上明显多出三分亢奋的春水，在嘉和帝的眼神暗示之下，连同绝大多数的昭阳宫宫人一起，退了下去。

随着帝妃消失在门帐之后，昭阳宫仿佛提前进入了一个春情迭起的夜晚。

只不过没几个人想到，别的宫妃求之不得的陪睡机会，黄素馨却是用上了不要工资的替身演员。

再看看庭院上空的梨花暴雨，荼靡默了默——这样的天气，四姑娘不会还溜出昭阳宫，去哪儿“散步”吧？

那天晚上在废旧的宫室里撞见的黑衣女人，这两天全然没有了任何动静。

荼靡也不确定是不是黄素馨背地里做了什么。

还是说，那个黑衣女人真的没有再来。

她正犹豫要不要去探一探，被留在外面的春月不着痕迹拉了拉她的袖管，示意她跟着她走。

荼靡只以为春月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也没有多想，没有想到的是，春月会把她径直带到宛莲居一墙之隔那间隶属于主殿的小库房中。

“荼靡姐姐在这等等，娘娘她就来。”

春月既然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决心，对待荼靡，细节处的态度便比从前遇到时恭敬许多。

荼靡倒是没去注意她这点变化，她还停留在春月的话里。

什么叫，“娘娘就来”？

她还想回自己屋沐浴换洗一下——累了一天了。

老太太对于她是路人，她已经尽了心意。而沐夏……要找到也恐怕不是一两天就有消息的……

荼靡很快就知道春月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当她疑惑地打量着明显被改造过的库房时，黄素馨素手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身半透明的纱衣犹抱琵琶半遮面，看起来又纯又欲，天真无邪的稚嫩脸庞配上的却是春色撩人的妩媚眼神。

荼靡惊了——这，真的是她心目中那个还是小孩子的四姑娘吗？

这样一个属于成熟女人的眼神……

黄素馨笑意盈盈的:“放心，他没碰到我一根毫毛。”

只可恨这一身诱惑十足的扮相，她还是让臭男人看了去了。

她拢了拢随意绑在身后的一束青丝，“最初他因我‘妄谈’梅兰王妃愤而离去，我也没想到这弄巧成拙，反而让他渐渐对我起了兴趣。”

前阵子还在嘲笑昭阳宫的人，现在可是都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像个小妖精一样的小姑娘越过微愣的荼靡，走上前去把“库房”里那显眼的大围帘重重一拉，里面的场景也随之露了出来。

黄素馨拍一拍摆在那儿的一张与她寝宫一模一样的大床，娇笑:“过来，坐。”

荼靡这次是真的被震得有那么片刻没反应过来了——按照小姑娘接下来絮絮叨叨的说辞，这小小的库房，居然才是她平时真正歇息的地方。

“好了，你先在这等一会儿，”黄素馨也不提两人前面被打断了的话题:“我先去把身上这一身给换了。”

女为悦己者容，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的那个人已经看到了，而且也为她惊艳了，她已经达到目的了。

虽然想就这么穿着诱惑她，可她现在明显对自己有抵触，还是徐徐图之吧。

荼靡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去的房间——那个只属于她和迎春的小院落。

想到有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原来一直就住在自己的隔壁，荼靡这天晚上有那么点睡不着。

嘉和帝并不是单纯为了睡一觉过来的，除了某种床上运动，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晋王回京，恰好碰上他六十大寿，晋王府又刚刚好也没办过接风洗尘宴，他打算大开府门，邀请皇亲权贵小小地热闹一番。

凭他先帝时期王叔的地位，嘉和帝打算亲自过去赏个脸面。

且不止他自己去，他还打算带人去。

六月初的一个晴朗天气，云卷云舒，凉风习习，正适合办宴这样的热闹事。

嘉和帝换上了外出专用的常服，带着黄素馨和花湛露一起，上了出宫的马车。

她们一个代表黄家，一个代表花家，皇帝的想法思路并没有根本性的问题。

刚去皇贵妃宫里传达了嘉和帝某项旨意的荼靡，却很清楚，那位素来是笑面菩萨的娘娘，听说这事心情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黄素馨看起来心情却极好，活泼又好动，就是坐个车也不老实——就和这个年纪许多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孩子一样。

她的活跃，让哪怕天生冷清的花湛露都不由露出笑脸:“颖妃妹妹果真还是个半大孩子，出趟宫门，乐得跟个猴子似的。”

嘉和帝也笑，这会儿他去看黄素馨，就跟看自己闺女是一样的慈父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这是一家三口出门——皇后你是何时给朕生了这么一个小公主，朕怎么不知道？”

车子里欢声笑语，气氛松快。

黄素馨时而逗逗帝后，时而甚至与荼靡、严获这群人也开几句玩笑。

这会儿再想到她在宫里时，对待昭阳宫宫人也大多不太区分主仆，十分亲民，荼靡又再次疑惑了。

嘉和帝这次出宫，几乎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的马车就像任何普通的贵族一样，混入车流，朝着晋王府开了过去。

越是靠近晋王府，华丽的车驾便越是多。

马车自然不走正门，而是直接朝着隐蔽的后门而去。

收到消息的晋王，已经带着一家老小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那里，迎接圣驾。

后门一开一合，进了王府的嘉和帝才算是松了口气，“想到朕小的时候也是这样偷溜进王叔府里，还真是怀念。”

晋王便陪笑，只是以他的性格，就算是笑，都是硬邦邦:“皇上如今是皇上，早不是当年可以比的了。”

嘉和帝知道晋王这话的言下之意，晋王府开宴，不仅花家和黄家，就连几个小国的使臣都来了不少……

在车上那个和煦的男人一下子变得气势逼人起来——即使只是一次生辰宴，也要充满算计，充满了争斗。

男人们在前面说话，荼靡正低头保持着一种合适的距离跟着帝后。

忽的，当着一群人的面，她感觉到有一个温热柔软的触感突然碰上了自己的手心。

吓出了她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