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其实是辗转从两个如今已经尸骨凉透的太监手里拿到的。

黄素馨诉说着自己“在宫道上捡到”玉佩的过程，细节栩栩如生，听上去就像是真的。

“你也知道，总有那么几个宫人偷懒的。”

黄素馨说的是事实，皇宫挺大的，哪怕有什么物件落在不起眼的角落几年没被人发现，那是完全可能的。

可是，有那么巧就被一个偶然进宫看望姐姐的外戚家的贵女看到它吗？

黄素馨面不改色的:“春晖是习武之人，眼睛好，她最先看到的。”

黄素馨有许久没体会过心虚到冒冷汗的感觉了。

被那样犀利而富有洞察力的眼睛盯着，就算是她，也会产生一丝头皮发麻的感觉。

到底是过了十二年了，以前傻白甜跟在她屁股后面叫姐姐的那个小妹妹，也长大了啊。

荼靡静静看住黄素馨有那么一瞬，黄素馨一副坦然的样子，荼靡心中动了动，但没说什么。

只又把头低下，“原来是这样吗。”

“你要把玉佩讨回去吗？我现在不会给的噢。”少女的声音似乎又活了起来。

荼靡默了。

荼靡确实有和黄素馨讨要迎春遗物的想法——虽然只是在她手心逗留片刻，但她不会弄错的，那就是迎春的东西。

一块雕琢虽略显粗糙，玉质却极好的玉佩。

被对方先说了这样的话，她反而不太好开口了。

“娘娘猜的不错，婢子确实想取回。”

荼靡并没有注意到黄素馨刚刚那句话里，“现在”两个字的意思。

说完了捡到玉佩的故事，黄素馨渐渐又有找回主场的感觉，“都说了，不给你。”

她说了，这玉佩从被她“捡”去，在她身上都戴了七八年了。

若不是她今日穿的衣裳略薄略透，她也不会把玉佩临时取下来。

荼靡很快也有了决定，看四姑娘的样子，对这玉佩确实是喜欢的。

她当然要把玉佩要回来，却不必非得着急，总要四姑娘“愿意”割爱时才好。

心里的喜悦和激动翻涌着，即使那只是一枚迎春戴过的玉佩！

“娘娘刚才说，玉佩捡到时就是磕了的。”

黄素馨正怕荼靡会因为她“强占”亡人遗物而对她产生反感，看荼靡的态度令她放松:“是啊，两个该死的阉货。”

怎么办呢，又不能明说自己就是迎春。

她自己“捡了”自己的遗物，然后还不把自己的遗物还给自己的亲属——这都是什么事呢。

黄素馨说到两个太监时，又变得有些清冷。

荼靡问了问那两个人的身份，才知道那两个人“因病去世”很多年了。

荼靡觉得很可惜，若不是这样，她可要和那两个人好好“聊聊”。

室内安静地徜徉着两人的说话声，过了有一会儿，荼靡决定与黄素馨暂且告退，回去外面。

黄素馨舒出一口气，尔后状似无意朝着窗边看了一眼。

看来荼靡也发现那窗户后面有一只“小老鼠”呢。

晋王的寿宴在宾主尽欢的气氛里顺利结束，嘉和帝连同花家黄家两家的家主，在宴席上从头坐到了尾，给足了晋王脸面。

来时悄悄摸摸，走的时候皇帝的阵仗却极大。

在宾客们跪地的呼送声里，大力太监抬起帝王銮驾，朝着皇宫走去。

而所有人都注意到，嘉和帝怜惜十二皇子年幼，赐他有资格和皇帝同坐銮驾，可以说是像砸进湖里的大石头……

嘉和帝可不想去管身后那些人心里怎么想。

本来他也想多拖几年等十二皇子再大一些。

但从晋王回京开始，显然那种设计花家黄家鹬蚌相争的手法，有些不太好使了。

总不可能让他为了不在二皇子和八皇子中间二选一，就扶持大皇子坐那个太子位！

“十二郎，喜欢东宫的练武场么。”离着人群远了，嘉和帝突然开口。

荼靡心惊肉跳地听见皇帝这近乎直白的话，很想抬起头去仔细观察十二皇子的反应。

不过她只能听见十二皇子用还很稚嫩的声音回答:“喜欢。”

嘉和帝听起来很愉悦:“说得好，喜欢就喜欢，朕和你一样大时，也是这么光明磊落回答你皇祖父的。”

荼靡眼角余光仿佛能看见行走在帝王銮驾后面的花湛露。

不知道皇后听见嘉和帝这话，会作何感想。

黄素馨跟嘉和帝申请，想回一趟娘家，并不在队伍里。

她是这么嘉和帝说的:“臣妾去看看二哥新纳的那个妾，是不是真的有他吹的那么美！”

充满孩子气的话，嘉和帝又正是对她挺有容忍度的时候，很随便地点头应允了。

反倒是让得知这个消息的黄二公子吓得腿软。

恐怕有嘉和帝那么一个点头，他回头要是玩腻了，想把人弄死都是不能的了。

黄素馨开开心心地去了黄家，荼靡却对黄联枚那个新妾不怎么感兴趣。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四姑娘好像在躲她——想也知道，回一趟黄家，怎么也能待个一天两天的了。

荼靡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一心两用。

一边注意皇帝父子对话，一边有些走神。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四姑娘身上有几缕迎春的影子。

可更多时候，她又觉得四姑娘和迎春一点也不像，就是个任性的孩子。

嘉和帝恐怕巴不得花家、黄家的人不成器一点。

她闹着想回家看看，那就是当着一众人等的面前让黄家丢了面子。

难道不会因此令黄家人不快么？

倒是皇后，从头到尾一副恭良成熟的模样，今日应该在晋王和嘉和帝面前都刷了一波好感了。

这么想着，荼靡分给花湛露的余光更多了一点。

花湛露在和她身边的心腹说着什么，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女一边走，一边朝着上方说着话。

皇后自然坐在车里，让人看不清脸。

耳边，是嘉和帝教育十二皇子的声音:“羽翼未丰强出头固然不好，不过若是势在必行，你也不必畏畏缩缩……”

荼靡心想，看来回宫之后，得找机会去一趟皇后那儿了。

反正四姑娘一时半刻不会回宫，她去了也碰不见人，更别提仔细聊聊玉佩归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