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荼靡对嘉和帝的了解，十二皇子算是废了大半了。

明明前几天才在晋王府刚刚闪亮出道，嘉和帝亲口问出那个当年永安帝曾经问过的犹如“天子一诺”的问题。

一个宁可做自己亲姐姐的替身也要进宫为妃的女人，荼靡并不相信她会没有野心。

十二皇子作为她的儿子，能和幼年期的嘉和帝从内到外都相像，真的只是纯粹先天的巧合吗。

荼靡不太信。

柔妃将荼靡送出一段距离，荼靡道:“娘娘回去吧，十二皇子离不开母妃呢。”

看起来人如其名柔柔弱弱的“柔”妃梨花带雨地笑了笑，回去了。

沁芳宫的那块匾额反射着微光，尤其那个“芳”字格外亮眼。

嘉和帝下朝之后，让荼靡又走了一趟，这次是给柔妃母子送去一些珍贵药材的赏赐。

虽然很可能无法培养成继承人，但父爱还是有那么点。

荼靡回到嘉和帝面前对他禀报:“娘娘很高兴，说有皇上担心，十二皇子一定会很快好起来。”

嘉和帝不置可否，并没有就此发表高见。

荼靡第三次从柔妃那儿回来的时候，恰巧碰见嘉和帝正在询问龙鳞卫这次十二皇子出事的情况。

据十二皇子自己说，当天他本来没打算去那个停鸾台玩的。

是有个看起来面善的太监告诉他，停鸾台连续几日都吹大风，极其凉快。

背后唆使十二皇子的人，似乎笃定小孩子顽皮，一定会跑到围栏上玩耍。

平樊作为提议清查名册的人，是这次主要的负责人:

“皇上，按照十二皇子殿下的提示，属下将名册上所有的人审讯过一遍，并没有发现操持夏朝时口音的人物。”

魏朝皇室并非京畿地区土生土长起家的，但随着大魏一统天下，上行下效之下，京城不知不觉移风易俗，几代之后整个京城的人说话的口音都变得偏刚硬。

“哼，兴许是小孩子记错了也说不定。”嘉和帝道。

一时盛怒下，嘉和帝按照十二皇子给的方向追查，那是出于对前朝敏感的本能。

可仔细冷静之后，根本就觉得这事多半还是他哪个哥哥的手笔。

平樊想来也是认同这一点，所以虽然并没有查到什么切实证据，但一点不慌。

最大的嫌疑人莫过于花家和黄家两家最大头的，平樊不敢得罪这两家，便把大皇子推出来出头:“……除此之外，属下还查到十二皇子殿下出事当天，大皇子殿下，似乎进宫看望陈美人了。”

“噢？”嘉和帝挑动眉梢:“那就查查他吧。”

皇帝看起来比起前两天心情要好些。

仿佛那个下令把皇宫翻个面的人不是他。

荼靡不禁带着恶意猜测，又或许就连嘉和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那天的行为有着震慑的意思。

早不查抄，晚不查抄，偏偏那天是花家和黄家的女眷同时进宫看望家中女儿的一天……

她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已经不太因为那个倒了血霉被帝妃男女混合双打打死的小霍子而愤愤。

小霍子人虽然没得匆忙，但事后却还是留下了有一定价值的线索。说起来，还是黄素馨的功劳。

想起黄素馨，荼靡眼里便有三分笑意，前天晚上，当她带着疲惫回去的时候……

春月在清莲宫待了一圈，将小霍子的生平摸了个遍，虽不很详细，对她们来说却已经够用。

小霍子这个人是黄素馨给出的嫌疑人，否定掉他的人也是她。

“看来我猜错了，小霍子不会是和吴桂有关联的那个人的。”黄素馨如此这般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

“我原本以为，小霍子家族里的人可能在替我大姐从事着什么见不得光的差事。但我发现……”

一个六年前才突然发家的家族，一般是不会和十二年前的那个案子有什么关系的。

邻居也证实，小霍子进宫十几年的经历根本是伪造的。而吴桂却是实实在在做了十来年龙鳞卫。

黄素馨似乎觉得很抱歉，“对不起！”

看到她那讨好的笑容，荼靡又怎么会怀疑得起来。

四姑娘若非是演技太好，不然小小年纪就能做到那样，那也太厉害了。

“荼靡，你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男声令荼靡吓了一跳。

不知什么时候，平樊禀报完了事，已经退了下去。

嘉和帝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荼靡有点走神的模样。

荼靡在他身边待了十二年，嘉和帝自负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荼靡当然不能说实话，“婢子在想太后之前交代的那卷佛经，还未抄完。”

对于自己母后时不时让宫中的人抄写佛经，嘉和帝见怪不怪:“她老人家是不会强求你非得何时抄完的。”否则就不是心诚则灵了。

嘉和帝从小就知道自己母后佛堂里供着几座他不知道是谁的牌位，太后对此解释说那是她的几位恩人，嘉和帝也懒得追根究底。

太后每每抄了佛经，很多时候都是供奉给他们的。

嘉和帝所持有的疑惑——荼靡也好，甚至知道太后从年轻时就在供奉几座无字牌位的人，心里也都是有的。

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恩情能让太后从年轻时起，就虔诚茹素。

“太后这次倒是和婢子提及过，这次的地藏经文，中元时就要用的。”

“是吗。”嘉和帝重新坐下，一边批阅一位外放的寒门官员的折子，一边道:“既然如此，你就多花一些心思，朕这边你可以看情况过来。”

荼靡恭敬答应。

荼靡没说谎，太后让她抄的那东西，不短。

她断断续续抄了有小半个月，还差许多。

且太后让她抄写的，还是节选。

好在距离中元还有一段时间，应该不至于来不及。

黄素馨是有提过帮她抄的，只不过被她婉拒了。

她的字迹，太后认得很清楚，她不敢随意蒙混。

黄素馨还提过帮她磨墨，也被她推辞了。

她有那么点相信四姑娘说的什么“喜欢她”这样的话了。

毕竟四姑娘对她确实很好。

可惜……

荼靡叹了口气。

她还要把十二年前真正布局了那一切的人找出来，恐怕没有工夫应付小姑娘呢。

何况，若是喜欢别人，迎春会不高兴吧。

那个从小古里古怪的女孩子，或许迟早会被这后宫里的大染缸染得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也许在将来会改变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