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帝做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噩梦，他梦见自己躺在了棺木里，被送葬的队伍送着抬去了皇陵埋葬。

而在他身后，他的儿子——来自于黄家的女人生下的八皇子坐上了本来属于他的位子。

虽然已经从那个梦境里脱离出来，但梦里场景的真实感还是被他带到了现实，仿佛噩梦未醒。

小霍子挨完了板子去了半条命，被人抬着送回去给黄素茗自己发落去了。他是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说错做错……

黄素茗更加不懂。

嘉和帝听说黄素茗亲自来请罪的时候，已经坐在御桌前面批阅奏折，他让严获亲自去“把皇贵妃扶起来”。

严获将固执不肯起来的黄素茗拉起来，笑意显然，“娘娘也别急，皇上这两天心情本来也不怎么好呢，也不一定是您做错了什么。等他心里的气顺了，自然就想起您的好了。”

黄素茗哪里肯离开。

嘉和帝也在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不过是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梦就差点做了不好收场的事。

黄素茗跪着不起来，他便干脆亲自去把她扶起来，哪怕心里憋着不快……

没人会去留意乾清宫里一个普通的小宫女在不在，整个皇宫的人都在留意帝妃一波秀恩爱了。

乾清宫上演着闹剧，惠贞悄无声息地离开，又悄无声息地回来。

“姐姐猜测得果真没错，皇贵妃娘娘确实下令让人将霍公公打死了。”

惠贞晚到了一步。

她抵达时，想救下小霍子的命已经来不及了。

荼靡冷眼去看靠在嘉和帝怀里小鸟依人的黄素茗，心中有怒火。

但再愤怒又能如何——她深深吸入一口气，平复情绪。

小霍子是黄素茗的人，黄素茗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又何须她同意。

身份地位带来的差距，她从很久以前就应该明白了才对。

黄素茗甚至连多一时半刻都不愿意等。

“臣妾已经命人处死了那个狗奴才，皇上不要生气了。”

“朕没有怪爱妃，只是爱妃也知道朕最讨厌这等胆大的奴才！”

明明彼此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只要不戳破那层窗户纸，戏台上的人就能永远维持和和气气的假象。

荼靡甚至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人相拥着进入休息室，准备做什么了。

惠贞支支吾吾:“对了姐姐，我去的时候，在那里正好碰到了颖妃娘娘身边的人呢。”

四姑娘的人，谁？

嘉和帝已经关上了御书房的门，本来想看黄素茗笑话的人，也都散了。

惠贞道:“是春月。”

荼靡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荼靡心烦意乱地想着小霍子，这是她刚捕捉到的线索人物！

第一次见到，就没了。

春月是奉了黄素馨的命令，去给清莲宫送吃食的。

樱莲奉命送了一盒糕点给妹妹，这便算是黄素馨给的回礼。

两边的宫人里面有好多本身就都是从黄家出来的，所以彼此自幼熟悉。

春月于是留在清莲宫与原本就认识的老朋友聊上几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格外注意。

恰逢小霍子的尸体被人从后门抬着准备扔出去，春月便趁机问了许多和小霍子有关系的事。

没有主子在，春月又是“自己人”，说起小霍子，清莲宫的人便不太有顾忌。

“小霍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到了娘娘的欢心，多少人羡慕他手里掌握着一样肥差？每个月出宫至少一次，存下来的钱，一辈子也够用了。”

“有钱有什么用，那也要有命花！”旁边的一个人插嘴道。

说起小霍子，清莲宫的人并没有留口德，很明显的事实是，小霍子的人缘并不好。

想到自家姑娘吩咐的事，春月心里高兴，人缘不好那就更妙了，方便打听啊。

平时黄素茗常在，问一些什么都不容易，她也不是头一回来清莲宫串门，至少之前没这么好的机会——

今日谁都知道皇贵妃娘娘少说没半日工夫是不会回来的。

春月笑着将准备好的套路拿出来，“你们说，小霍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怎么今日皇上心情不好，恰好就碰上他去送东西……”

“谁知道呢，他那个人……”

春月顺着话题，问了小霍子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又或是经常出入哪些地方。

聊着聊着，等到打探差不多了，唯恐引起疑心，又把话题引到了别的事情上去——

“你们说，十二皇子怎么回事？”

……

“要我说呢，十二殿下昨天摔了，今日皇上心情肯定不好嘛，茯苓……茯苓病了，谁都不爱去，就他一个人表忠心呢。这不，把自己弄凉了吧？”

“诶，你们听说了没，十二皇子醒了……”

十二皇子从高处跌落，也就是昨天才刚发生的事，正是有热度的时候。

说到这些事，即使不用刻意引导，他们也能说上许多。

春月在清莲宫里待了半个多时辰，将自己能聊的话题都给说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了清莲宫。

等到黄素茗回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谁也没告诉黄素茗，大伙儿半天下来聊得可开心。

十二皇子再次苏醒，已经是两天后的事。

嘉和帝知道的时候正在朝堂上，便通过眼神暗示，让荼靡替他走一趟。

荼靡过去看了一眼，曾经那个蛮横地拿脚踹她的小男孩，颓废地躺在病榻上，没了一丁点的精气神。

知道是嘉和帝让她来的，柔妃红着眼睛把荼靡送出宫门，话里话外暗示荼靡，她的儿子出事，可能是某几位皇子干的。

沁芳宫外——

“娘娘，龙鳞卫已经证实是前朝余孽做的，确实和几位皇子无关呢。”

柔妃自然并不甘心。

哪怕嘉和帝以前再喜欢十二皇子，但一旦他注定日后腿脚不便，皇帝的态度恐怕会变化得飞快。

就说这两天，嘉和帝就一次也没来过。

“十二还是个孩子，哪懂得什么是前朝！”柔妃道。

十二皇子年纪小，虽口口声声提到事发当天那些细节。

但一个孩子的话，也未必能作准。

荼靡虽然对柔妃敷衍，但却是认同柔妃的话。

她也觉得，做下这事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前朝余孽。

那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