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身处一片灯红酒绿之中的周致,此时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十一点五十八分。
他发了条微信给沈焰:“?”
直到屏幕左上角的时间跳转到零点,他也没回。
好的。
小淑男睡着了,大总裁也不会来了。
周致笑了笑。
结果他猜到了,所以没失望,只是有点可惜。
两亿呢。
只要沈二爷点个头,赚到手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个小淑男啊,还真是辜负了他。
亏得他把车钥匙留下来,自己打车回到镇上。
偏巧这个镇离北港市不远,入夜后,无聊的他又找了辆出租车来到北港市,选了这么间酒吧打发时间。
门面和他在京城常去的那些没法比,勉强先过了今晚。
周致端着酒杯,看着舞池里伴随DJ节奏肆意扭动身子的男男女女。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夜,他趴在利亚洲一家酒吧门口。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早上有一群黑人把他打了一顿。
中午有街边的野狗追着他,冲他叫。
而刚刚,又是一群不知道什么人狠狠的揍他,抢了他乞讨一天才求来的三块钱。
周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也不知道是谁带自己来的,睁开眼睛,就是这样。
正如他自己说的,命里注定的,逃不掉。
他以为这辈子都是这样了。
又或者他根本撑不住一辈子,等过几天再冷一点,打他的人下手再狠一点,这条命就没了。
可是偏偏,神明拉了他一把。
“你想活着吗?”
“想活着就自己站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沈焰。
不,准确的说是沈二爷。
十几岁少年的清秀脸庞,一双精致的瑞凤眼,微微眯起,透着杀戮的果决。
眼有眼光,流而不动。
“如果不想活着,就吃了这个,记得吞掉一整瓶,闭上眼睛,一切就结束了。”
白色的小药瓶丢到了他跟前。
那少年蹲下来:“生或死,你自己选,选定了,可就不能后悔了。”
最终,他用尽全部的力气站起来。
在雪花纷飞的夜里,没有任何搀扶,强行站了起来。
少年笑了:“好好的活着,活着就能抢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致自嘲的扬起唇角。
他活着了,还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到现在他都没发现,这世界上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酒杯空了,他起身。
“先生,我的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借你的用一用?”
女人的腰肢软得跟条蛇似的,她化着精致的妆,裹着露肩小衫,凑到他身边时故意弯下身,一对锁骨之下的澎湃呼之欲出。
色欲迷人眼。
看吧,这就是红尘。
教人生出了坚固的屏障,却还想着用虚伪的柔情软化无情的心。
京城的花花草草见得多了,这样的货色,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周致冲着那女人一扬唇,一挑眉。
他生了一张招桃花的脸,稍稍露出点风流样,惹得女人心花怒放。
“行,美女开了口,哪有不行的道理。”
他从兜里摸出一只手机扣在桌面上,推了过去。
这男人,不仅脸长得好看,声音也勾魂的很:“我要走了,手机就送给你,留个纪念。”
撩完就走,妥妥的渣男。
女人的心“扑通扑通”的跳。
勾不到人,骗了部手机也不错。
待人走了,她低头一看,脸色都变了。
网上一百多块就能买到的老人机!
还是旧的!
离开酒吧前,周致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的时候,其中一间包厢外有争执。
一男一女。
“你就跟我回去吧,爸妈都担心你好几天了。”
“你烦不烦啊,我到哪里跟到哪里,狗皮膏药撕都撕不掉,对了,身上有钱没有,有就拿出来,别让我动手来搜。”
“没有,我哪里有什么钱,我是找你回家的,我怎么会带钱?”
“没有?我不信,前几天看到老太婆塞了钱给你,带身上了是不是,拿来!”
女孩推开了男人伸过来的手,死死的护住自己:“没有,我没有钱,家里的钱都被你花光了,我哪来的钱!”
男人用力拽住女孩衣领,她挣扎得太厉害,没法搜。
“唐芯,我告诉你,老头子老太婆把你捡回来养那么大,就是要你将来嫁给我当老婆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火了老子,老子就把你赶出家门,看谁还会要你!”
推搡间,女孩忽的失了重心,脚下一空,往后面跌去。
眼看要往自己身上倒了,周致一个闪身让了位,同时举起双手,证明自己没碰到那女孩。
别人的家庭纠纷,他没兴趣参与。
更没有多余的热情去管闲事。
“咚……”
女孩整个人摔在地上,她抬头,泪眼朦胧。
外套口袋被翻了个遍,男人没找到钱,只能抢了手机。
他冲着女孩呸了声,点了解锁密码,把微信,支付宝都翻了个遍:“加起来才两千多,养你有什么用,贱货!”
女孩求道:“哥,那是要缴房租的钱!”
贱货?
周致有些失神。
曾几何时,他也被人骂做是“贱货”。
不止“贱货”,更难听的都有。
可如今,谁不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称呼他“周哥”或者“致爷”,“贱货”两个字还真是好久没听到了呢。
那个叫唐芯的女孩坐在地上,低着头抹眼泪。
这时,一道声音从头顶上响起:“能站起来吗?”
她抬头,走廊上灯光昏暗,却遮不住眼前人的绝美皮囊。
唐芯点了点头。
她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扶着墙,揉了揉摔疼的部位。
周致盯着她看了会儿,手鬼使神差的伸进口袋,摸出几张红票子。
他从不带皮夹出门,这是身上仅有的一点现金。
递过来,他说:“要嫁,也找个好人嫁了,养育之恩固然珍贵,也犯不着用以身相许这么老套的法子来报恩。”
塞了钱,说完话,周致就走了。
这寒冷的夜啊。
大总裁不来,还害他损失了几百块。
……
初十的早晨,沈栖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了。
他不想走,很不想。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他哥哥说了,先回北港市的二叔家住,过段时间就来接他。
十多岁的少年已经不是一句“我会来接你的”就能打发走的。
沈焰给出了明确的时间:“在你期中考试以前,我一定接你走。”
这个答案是令人满意的。
沈栖点头:“好,那我等你。”
他跟春花婆婆道了声再见,便跟上拖着行李箱的沈焰出了门。
快到周家果铺的时候,沈栖加快脚步:“我要去跟江漓姐姐说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