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周家果铺的时候,沈栖加快脚步:“我要去跟江漓姐姐说再见。”
江漓从店里出来。
她今天不用搬货,穿了深红色的宽松卫衣,搭配带有坑条感的白色针织裙,裙摆到小腿那儿,鞋子是浅色低筒雪地靴。
江漓很少穿艳丽的颜色,要么是浅色,诸如米白,浅灰,要么是深色,例如墨黑,藏蓝。
突然换了件明朗的深红色,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颜狗福利。
沈栖“噔噔噔”跑过去:“姐姐。”
江漓道了声“你好”。
注意到站后面的沈焰拖着行李箱,她望着他:“你要走吗?”
那一瞬间,心出现了坠落感。
她听苏云笙形容过坐海盗船时候的感觉。
飘上去,滑下来,再飘上去,再滑下来,反反复复,起起伏伏。
现在的自己就像坐海盗船。
太陌生了,让她不知所措。
“不是,”沈焰摇头,“行李箱是沈栖的,他要开学了。”
莫名其妙的,他在后面跟了一句:“送他去学校后,我就回来的。”
哦,不是他走。
海盗船结束,一切归于平静。
沈焰看了眼她的手:“没事了吗?”
被抓破的伤口。
江漓摇摇头。
没事了。
她伤口愈合得很快,抓伤的已经结痂了。
要开学了,沈栖不快乐:“姐姐,我在北港市第一中学念高一,离这里不远的,你有空来北港市,我带你玩啊。”
沈焰语气严厉了些:“沈栖,开学了别老想着玩,心思不放在学习上还怎么进步?”
沈栖:……
次次考试都第一让他还能往哪儿进步?
但委屈也就是那么一会儿,想到期中考试之前哥哥会来接他,沈栖又快乐了:“姐姐,哥哥说很快就来接我,到时候你和他一起来好不好?”
沈焰神情有些微妙。
他眼角瞄了江漓一眼,而后瞪着他弟弟:“沈栖,不要胡说。”
沈栖回头:“可是你刚刚说过期中考试前来接我的。”
这话是他说的。
没法反驳。
沈焰不说话了。
“反正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沈栖老气横秋的吩咐着,“哥哥,你先去村口开车,我一会儿就来。”
他有话要跟江漓姐姐单独说。
沈焰拿他没办法:“那你快点,别麻烦人家。”
说完,他拖着行李箱走了。
寂静的小巷子里,一阵“骨碌骨碌”的滚轮声。
“姐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栖喊她就不爱带名字了。
更亲切些。
“嗯?”
沈栖要一个明确的答案:“你会跟哥哥一起来接我的吧?”
要换做从前,江漓会冷漠得像一块千年玄冰,不回答或者丢下一句“与我无关”。
而如今却在沉默很久之后反问:“怎样才能和他一起来接你?”
姐姐答应了?
沈栖眉眼弯弯的笑:“做我哥哥的女朋友啊,你们谈恋爱以后到哪儿都能在一块儿。”
他虽然没有喜欢的女生,但在学校见过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真的是去哪儿都想方设法要在一起。
江漓没说话。
沈栖又问:“姐姐,你喜欢我哥哥吗?”
关于什么是喜欢,江漓问过苏云笙。
当时她说,喜欢这东西会让人哭。
那江漓就不会有“喜欢”了,因为江漓不会哭。
这时,沈栖手机响了。
是他哥哥来催了。
他摸出手机,按了挂断,表示知道了。
“姐姐,你陪我到村口好不好?”他的话还没说完呢。
江漓点了下头,迈开步子跟着走。
沈栖又问了一遍:“姐姐,你喜不喜欢我哥哥呀?”
江漓双手插兜,走在他旁边:“什么是喜欢?”
沈栖歪着脑袋想了很久。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把自己看到的那些说出来:“比如,看到我哥哥的时候会脸红。”
过去他看到过很多次,有不少姑娘跟他哥哥说话都会脸红,红到脖子根儿那种。
而且还结巴。
江漓想了想,摇头。
她从不脸红。
也体会不到害羞是什么感觉。
沈栖又说:“还有,看到哥哥的时候会笑,笑得很好看那种。”
笑?
那更没有了。
江漓不会笑。
“那……”沈栖抓耳挠腮的,“会一直想着哥哥,他在的时候盯着他看,他不在的时候就会想。”
朝思暮想,梦寐难忘,魂牵梦萦,就是这个意思。
电视剧里也这么演的。
江漓倏地停住脚步。
她侧首望着沈栖,很轻的点了下头。
其实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从前心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不关心白昼,更无所谓黑夜。
哪怕生和死,在她心里也泛不起任何波澜。
一天又一天,周而复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那么“空”了。
一个叫“沈焰”的人时不时会占据她的思维。
或许是他第一次到店里买苹果,或许是那天夜里他幽默的一句“那你现个原形给我看看”,又或许是他用认真的语气对她说“你不是妖,你是个正常人”。
她素来的平静因为他出现而打乱。
但她不排斥这样的乱,反而叛逆的希望这种“乱”再多一点。
仿佛这样就能成为他所说的“正常人”,拥有过去她不曾感知过的七情六欲。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村口。
沈焰开得是周致那辆车,银灰色,就停在马路对面。
“姐姐,”CP粉头沈栖第一次没露出磕生磕死的表情,“其实哥哥他很孤单的。”
“孤单?”又是一种她没体会过的情绪。
“嗯。”沈栖侧头看了一眼正要过马路往自己这里来的沈焰。
这些话,埋在他心里很久了,也是他第一次说出口:“我听二婶说,以前我家很有钱的,可是后来爸爸破产了,妈妈跟别人走了,他们都不要我和哥哥,所以我只能住在二叔家,哥哥是在我十岁时候找到我的,我不知道他之前去哪儿了,但是他一个人在外肯定受了不少欺负。”
就像二婶似的,对着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沈栖年纪小,但是他看得出来,哥哥虽然很和善很礼貌也经常对人笑,但那份温柔只是浮于表面,从未真正到达过他心里。
“还有一件事。”
“嗯?”
“哥哥他生病了,他每天都要吃用白色药瓶装着的药,好几年了。”
沈栖还是说出来了,他不想骗人。
“姐姐,你不要嫌弃哥哥好不好?你刚刚点头了,说明你喜欢哥哥,那你一直喜欢他好不好?”
江漓姐姐从见面开始就一直把手插在兜里,沈栖没法拉她的手,只能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衣服下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