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处,吴言在房中叉着手来回踱步。
刚才战死的那四名修士,一个筑基初期,三个练气巅峰,哪一个的修为都比自己高。
可是,说死就死了。
死状各异,有身首异处的,有胸膛塌陷的。断腰的那个,据说哀嚎了一路,临了还是没能挺过来。
最惨是那个半边头颅都叫戎人铲了去的筑基初期修士……
吴言回想方才所见所闻,不由得浑身又打了一个激灵。
兵凶战危啊!
他现在很有危机感,明天就要开拔了,必须尽快提高实力。
跺跺脚,就要出门去找陆大嘴。
此时门忽然无声地开了,陆大嘴灵活得像一只肥猫闪进来,带上门之后随手又放了一个隔音符。
“杜大人带着亲卫去偷营,想趁起风端了戎人的军马场,没想到反被伏击了。”
“事前连吕大人都不知详情,应该不是有内鬼。”
“这回是折得大了些,不过你也不用过分担心,只要跟着大队行动,以兄弟你的机智,自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我一见如故,不必客套!老陆我没什么本事,在这里也帮不了你什么,”说着,陆大嘴掏出一张纸符,递到吴言手里,“这是解封符。”
“不过,老哥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贪多嚼不烂,你那身腾挪攻击术法相当特别,将它练得精熟才是正道!”
“好吧……这里有些灵石,姓孙那个马贩子,咱不能白帮忙不是?多少也要抽一点。你带在身上,万一有个急用!”陆大嘴的胖脸上看出真诚,将灵石袋揣在吴言手里。
“陆大哥,我……小弟多谢!”吴言内心起了一丝波澜,怎么感觉喉头还有点堵呢?
当然了,解封符和灵石是照收不误的。至于那份文书,也随之交给了吴言。
“哈哈,我陆大嘴不会看错,兄弟你福大命大,定能逢凶化吉!”陆大嘴见吴言不再多言,接过了符和灵石,高兴起来。
“明日我就启程回抚远了,兄弟你也多保重!捱过三年,攒够了资历,回到抚远,甚或上京,如果想入我浩然宗,老哥我一定替你引荐!”
吴言点点头,又问了一番神策营的内部情形,可惜陆大嘴也不甚了了,只是交待吴言要谨言慎行。
陆大嘴走后,吴言呆坐片刻,取出解封符和侯三的那枚玉符。
法力略一施展,从解封符中激出一道青光,直直地打在玉符上。玉符表面流光一转,陆大嘴设的禁制随之解开。
解封符只能用三次,每次半个时辰。此符可暂时破解陆大嘴的禁制,侯三设下的粗疏禁制自然更不在话下。
自从有了圆环相助,吴言现在不仅过目不忘,而且悟性明显提升。一个半时辰供他参详,吴言自忖足够了。
虽说陆大嘴可以彻底解开禁制,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吃相也太难看了,吴言讲究这个。
老旧玉符悬浮在他面前一尺处,一道道法力打将进去,凭空在脑海中现出一篇文字,正是隐灵术法诀。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吴言当然懂,但自己现在有圆环相助,一套术法明显不够吃的。猱击术在短时期内小成,就是明证。
这隐灵术,吴言自信也能快速掌握。
脑海中的文字光芒流转,吴言细细参详起来,不知不觉入定。
次日晨,吴言穿戴整齐出门,发现万雄等人已经在院门外等着。
温子佺领队,带着他们乘一辆马车出了内城和瓮城,出平远镇北门,孤车离去。
车上无人说话,气氛跟昨晚吃肉喝酒时截然不同。吴言也闭目养神,昨夜将解封符一次全用完,此刻正好歇息一下。
侯三坐在车尾,眼睛骨碌碌四处转悠,待扫到吴言身上时,突然停顿了下来,面现一丝疑惑。
吴言感知到他的目光注视,却依旧闭目不理。
对自己这张面皮的厚度,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但凡有一根救命稻草他也要抱得紧紧的。
这隐灵术果然特异,一旦施展即可感知身周一定范围内的气机变化。以吴言现下的水平,能感受真切的范围只在一丈左右。
而掌握了气机变化,自然就可以利用各种条件遮掩自身气机,就像鱼藏在水波底下,鸟栖在树荫丛中。
尤其是在那些气息驳杂的场合,使用隐灵术简直如鱼得水。
它与隐身符还不一样。隐身符是即使当面相对,只要施符之人摒绝气息,同阶之内的对方也极难发现。
隐灵术则全靠气机的变化掩藏自身,虽然逃不过越阶之敌的有意搜索,好处是它持续时间长,而且只费法力,不费灵石。
毕竟,一枚隐身符,品阶再低都是价值不菲之物,没有二十灵拿不下来,甚至比自己的淬灵匕还要贵!
仅修习了一晚,吴言就领略了隐灵术的神妙,着实心喜。虽然现在还欠点火候,但他感觉自己已经跟侯三施法时有几分肖似了。
原本猱击术强调腾挪变化,现在在隐灵术之下藏好自身气机,再使用猱击术,出击自然更加诡异。
更让他惊喜的是,只要调用圆环,在其徐徐转动之际,这两种术法竟可以同时施展。两术并施之后,自己周围气韵流动的走向瞬间分明。淬灵匕出手,击在气场流动的节点上,顿时令这无形的气场都随之一颤。
吴言持匕沉思良久,莫非,借助这一手,可以锁定对手气机,从而给予致命一击?
再一琢磨,自己现在每一击的力度都不足以令气机剧变,只能多次出击,零敲碎打地改变气机走向。
这就好比武林高手开碑裂石,修士敲山震虎,一击下去,大力出奇迹。
但自己现在算是刚入门,功力不深。好比一块大石头摆在面前,自己虽然知道凿子该敲在哪里,该怎么样布点。但总要一锤一锤地敲,一凿一凿地打,才能开碑裂石。
况且碑石是死的,人是活的,功法也是活的,人家哪能站在那里等你来打来杀呢?
总要搞清楚对方的套路,摸清对方气机变化的脉络,才好下手,四两拨千斤。
吴言细一琢磨,觉得这一发现目前看还真是鸡肋。
战场上难免要面临混战,哪有功夫容自己这般磨针绣花呢?
更何况,这两术并施,尤其耗费法力,根本难以持久。
吴言内心苦笑,自顾自盘算。
侯三的表情中却依次演绎过疑惑、恍然、愤恨,然后艰难地转移视线,呆呆地看向车外不住弥漫的黄沙。
……
平远镇,内城,神策营衙。
密室中,杜修与吕望对坐交谈良久。
“没想到对上阿合别,此人极是难缠!他率众伏击之下,大人还能带出杜安几人,已着实不易!”吕望安慰道。
“这一趟也并非全无所获,据我一路观之,戎人近期似有所动,看起来准备良久了。”杜修言语中透着疲惫,显然还没有从昨晚的失利中缓过来。
这也难怪,这一次中伏,自己的亲卫队折损近半,可谓元气大伤。所剩另一半也都带了伤,短期内难以出战。
戎人数年未动,越是如此,越是叫人心焦,也不知道是在憋着什么坏招。杜修原想先发制人,断其军马供应,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旧仇未去,又添新恨,眼下只有抓紧应战,以免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所有驻防修士都到位了?”自己的亲卫主力被打残,现在杜修不得不打起别的心思。
见吕望点头,杜修着紧地问道,“可有突出之士?”
“庄不凡,筑基初期,顾廷龙、温子俊等十数人都是练气巅峰,这一批又有一个叫万雄的炼体修士,也是练气巅峰,战力相当不俗。”
“哦?”杜修目光闪动,似乎在思量什么。
吕望又道,“有实力的修士大多与皇族,或与……”
他看看杜修神色,继续道,“或与西荒八家有关。平远这几年没打过什么大仗了,以往死伤的也多是平民出身的低水平修士,军中普遍有敷衍应付的心态。”
“哼……”杜修闻言哼了一声,兀自仍在寻思。
“但愿战争能教会这些年轻人,让他们知道义之所在吧!”这时的吕望像极了徐奉。
杜修用手捏着额头,沉默不语。
“哦,对了,令弟有一封家书在此,陆正舆托我转交给你。”
杜修接过,当面拆开略看一遍,扔在一旁,“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
又问,“是不是有一个叫吴言的?”
吕望疑惑地看他一眼,点头应是。
“此人修为如何?据说实力不俗,堪当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