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这样想着,阮诺对傅远舟的态度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看向他的眼神也微微亮起,好像藏了满天的小星星。
傅远舟最善于把控别人的情绪,自然第一时间发现了阮诺对自己态度的转变,他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眼底还是忍不住闪过柔色。
小鲛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和她还是小鲛时一模一样。
那时的她很喜欢自己,每每自己回府,她都早早地游到荷塘里,拄着小下巴往外瞧,一看到自己,她就用力招手,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软糯声音。
她似乎也很崇拜自己。
他练字练琴时,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欢喜。
可自从那日她朝他脸上扔了一小把的鲛人泪后,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便没有了半点欢喜,余下的尽是厌恶。
他面上不显,心底到底还是有些失落的。
这是他的小鲛,是他尽心尽力好生照顾,才堪堪养大的小鲛人,怎么能忽然疏远了自己呢?疏远也就罢了,她还要防备自己……
可现在,这条又不乖又很笨的小鲛人终于像以前那样看着他了。
她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清澈得似乎一眼就能望到底,无论生了什么情绪都可以让人一眼看穿,也正是这份通透,将她的眼衬得更美,同时,也将她眼底的欢喜完全显露了出来。
只对视一眼,傅远舟就心弦一动。
他这小鲛人……倒也学会了蛊惑人心的招数。
不然好端端的,他怎会莫名心悸呢?
可他却生不起防备的心思,只将这刚刚染上暖意的小手护好,然后将自己身体里的暖意传递过去。
“哥哥,你不冷吗?”
阮诺仰着头看了傅远舟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地问。
傅远舟不曾练武,又瘦得厉害,哪怕有些肌肉,但想来也没甚卵用,如此,他身着单衣,怎么手心还是暖的?
傅远舟摇了摇头,温声道:“阿阮不冷就好。”
唔。
虽然很虚伪,但阮诺还是被触动了一下。
她小心地回握了傅远舟的手,感受着傅远舟手上的暖意和十指相扣时他传递给自己的元气,不由得软声开口:“谢谢哥哥。”
傅远舟没搭话,只垂下眸子看了阮诺一眼。
小姑娘披着不合身的男子外袍,一张小脸儿忽然红润起来,眼神微闪间,竟带了些许旖旎的味道。
他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深色。
半晌,他们走入祠堂。
阮诺没敢多看,只用余光留意着傅远舟的动作,见他整理好了一切,撩起衣裳跪了下去时,阮诺也规矩地跪到了地上。
“母妃。”
傅远舟开口,声音略缓:“……儿臣来看您了。”
他不像平日面对旁人时那般的虚伪客套,像是唠家常一般,缓缓地说起了话来。…
阮诺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心里渐渐肯定了下来原著里关于傅远舟和柔妃关系的描述一定是出了错的,不然傅远舟不可能这样自然地和柔妃说话,毕竟他对着自己演戏没有半点意义。
现在想想,傅远舟似乎也挺可怜的。
母妃去世之后,不受圣上待见的他就被赶到了寺庙之中,从皇子之尊沦落成带发修行的小沙弥,他想来也是满心不甘的。
那时的他似乎也只是一个小孩儿。
许是阮 诺离得傅远舟近了,她就忍不住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甚至忍不住看了傅远舟一眼又一眼。
傅远舟没有看她,却淡声道:“阿阮有话但说无妨。”
阮诺舔了舔嘴唇,凑近了他,问:“哥哥和柔、母妃关系很好?”
傅远舟淡淡地看她一眼。
小笨鱼。
哪有谁是这么说话的?哪个正常人会问别人你和你娘亲关系很好这样的话?
被他看了一眼,阮诺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蠢话,不由得小脸儿一红,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问哥哥和母妃关系这般好,母妃去世之后,你会不会很伤心!”
嚯!
又是一句屁话!
阮诺急了,还要解释,却听到傅远舟缓缓开口:“阿阮呢?”
“啊?”
“假使阿阮是我,阿阮会伤心吗?”
傅远舟声音很轻,说话时又缓又沉,像是在和阮诺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母妃性子柔,与后宫内的嫔妃都是点头之交,但甚喜佛礼,日日吃斋。”
阮诺微微一愣。
柔妃信佛?
如此倒也解释的通了。
因为她信佛,所以她死后,傅远舟也入了寺庙,又因为她吃斋,所以傅远舟至今不喜荤腥。
以前待在瑞王府时,傅远舟日日都差人给自己准备各种各样的肉肉,可他却一口不吃,当时她不能理解,但现在却明白过来了傅远舟虽然不善良,但因为习惯,他也吃斋。
这难道也是傅远舟从不自己动手杀人的原因?
他虽心有野望,但却不喜杀人?
阮诺越看越觉得傅远舟矛盾极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 么奇怪的人呢?
傅远舟却没有看她,只自顾自地说着话:“因正是这个原因,母妃与我并不算亲近。”
“啊?”
不算亲近?
阮诺忍不住出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他。
不会吧不会吧!傅远舟竟然像原著里那样和柔妃并不亲近吧!既然如此,他何必假惺惺地前来祭拜呢!而且他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
阮诺惊了。
一时之间,她竟想不出傅远舟对自己全盘托出的理由!
“虽相处甚少,但有着血缘的羁绊,我们也是天底下最亲近的人,更何况母妃虽然寡言,但待我不错,各种吃食书本都会准备齐全。”
说着,傅远舟轻笑了一声。
阮诺莫名有些冷,忍不住系紧外袍。
“那时倒不觉得,直到母妃去世之后,众人捧高踩低,对我冷嘲热讽,让我无法果腹之时,我才忆起母妃在时的好。”
啊这……
哪怕阮诺早早就猜到傅远舟可能过得不太如意,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坦然地将一切都告诉自己。
他是在记恨那些捧高踩低的下人,还是在怨恨造成这一切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