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云岚书舍,陈生开始朝着县衙走去。
走到门口,陈生只感觉今天县衙有些热闹,在外面就听到里面有些喧嚣。
跟衙役打了声招呼,登记一下,陈生便走了进去。
走进的时候,陈生才发现堂前已经立了二十个身影,皆是青衫儒衣打扮,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低声闲谈。
而罗知县就在台上端坐着,闭目养神,而在罗知县身旁,则是位须发半白的老者。
《周礼》规定,儒生下穿灰袍,夫子下穿青衣,而夫子之上,则会在衣服上绣有鹤纹、蟒纹等。
这堂前二十个人,皆是少年模样,大者也不过十七八,小的更才有十五六岁,眉目看上去都还很青稚,但却都已经是儒生修为了。
“陈生,刚好你来了,我正要派人去寻你。”
台上,罗知县本在闭目,似是心有感应,睁开眼睛,朝着刚迈脚走进的陈生说到。
随着罗知县的声音在堂前传开,那一众儒生也都噤口,转头朝着门前看去。
短暂的沉默,继而爆发随后
“这个就是罗知县推举的春闱名额吗?文气细微,脚步虚浮,看着实力也不怎么强。”
“这个人我认识,叫陈生,曾在县学待过,后来因为受伤退学了,我记得应该已经十八岁了吧。”
“陈生两年不学文论,让他去参加春闱,又怎么能写出仁义之言…还不如把名额让给景泰文呢。”
景泰文,便是被苏子诚临时抢走名额的人。
…
十八岁,是春闱限定的最大年纪。
春闱,乃是圣人规定的求学的唯一途径。与原先世界不同,这个世界春闱是一年一考。
而对于参考的要求,就只有两条:其一是年岁不能超过十八岁,其二便是修为要达到儒生境界。
每个人,一生只有三次参加春闱的机会。过了春闱,不但会有文气灌顶,还有后续的府学学习。
“肃”
罗知县还没说话,一旁的县学夫子倒是看不下去了,一个字音从口中迸出,携带着文气波动,传到堂下四侧。
顿时,那一众儒生只觉得张口说话,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夫子境,可一音噤口。
“陈生也是我教过的学生,面对狼蛮,他能勇于出手,这便是最大的仁义。心怀仁义,自然能写出仁义之文。倒是你们,如果当时撞见了狼蛮行凶,可敢出手一搏?”
夫子一字噤声,而后走下堂,朝着下面的儒生说到。
他在县学教习二十年,陈生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刚入蒙生,能搏杀狼蛮…不过陈生因伤休学,倒也成了他的一桩意难平。
如今,陈生不但文宫恢复如初,并且还能够代表平安县城参加春闱,倒也算福祸相依了。
“再过几日就是春闱了,按照往年惯例,这几日你们诸位吃住都会在县衙之中,等到府城来人接应,再一同前往。”
罗知县也打了个圆场,将陈生介绍与县学众人认识。
台下这些人都是几日后去参加春闱的精英学子,提前认识一番,路途遥远,也能相互照料。
“这也不算是限制,而是一种保护。先不说外面隐藏妖蛮的威胁,这城内也有鬼祸为害。虽说有安陵城隍,但还是以大局为重。”
罗知县文宝兼毫笔显现,浮在空中。笔尖之上,有一道文灵现出。
那文灵并非普通的文灵模样,而是长约五寸的长条杆状律尺,虽说是律尺,但是瞧着倒似是一柄未开封的长剑。
那律尺周身有两道环印,紧紧锁着两端,在那环印的束缚下,长柄无一丝气息波动传出,就像是一条教习先生手中握着的普通律尺一般。
罗知县主修法学,纳入文宝之中的文灵也是律尺模样。
法以律为先。
这律尺之上,也有一股强大的约束身行的感觉。
罗知县手中一丝文气射出,那空中的律尺文灵也随之打下一条条印记。
印记落到每个人的手腕处,转眼间便融入下去,慢慢形成一个“束”字。
字印上每一道笔画都有文气闪烁,勾连在一起,形成一个特殊的字阵。
而半空之上的律尺文灵,像是耗费了太多力量,身形黯淡,再也维持不了律尺模样,散为文气缩到文宝之内。
“这每一个‘束’字,都由一道法家律言所成。不仅能让我实时感应到你们的具体情况,而且如若遇到危险,催动文气,便能瞬间打出一道律法之术,也算是一个保命的手段。”
罗知县瞧着台下众人一副好奇的模样,开口解释了一句。
这道术法,不止耗费文气,就连他文灵之上的灵韵都减少了几分,若不是为了春闱,他是决计不会施展出来的。
“从明日起,会有夫子给你们具体讲述春闱的具体事项。特别是第三科的文论,会有破题承题之法。今天你们先回家收拾一番,明天辰时前便要赶到县衙。”
罗知县说完这些,便收回文宝,走回到台上。他刚刚操纵文宝也消耗很大,正好闭目诵读经典恢复文气。
…
从县衙走出,陈生也没和县学的人走在一起,而是读着朝着东城走去。
他两年前便从县学休学,那二十人中,他能认出的不过两三人,而且也都是点头之交,自然不会走到一起。
不过,他正在前面走着,却突然从后面跳出一个瘦小身影,看着才十五六岁,声音也是稚嫩无比。
“你就是陈生吗?我叫刘启年,也是这次参加春闱的一人。”
陈生转头看去,这个人他知道,刚才罗知县介绍的时候提到过,叫刘启年。是前几天刚突破到儒生境的,最后也勉强过了名额的选拔,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春闱。
“我听教习说过你,说你之前文论作的很好,据说当年春闱都定了你的名额,等你突破儒生境便能直接…”
刘启年说到最后,突然止住声音,他也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到了陈生的痛处,连忙吐了一下舌,表示歉意。
“没事,我这不也因祸得福,照样能参加春闱。”
陈生倒也不在意,或许正因为前身文宫破碎,才有了他现在的写书修行之路。
夕阳西下,炊烟升起。
路上行人渐少。
一道道鬼差的身形巡视全城。
这是安陵城隍下的命令。有些鬼祸善于隐藏,又爱食人精气,他们要保证百姓在夜间时不受鬼祸的迫害。
当陈生回到家中,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狐狸就在门口坐着,盼着陈生回家。
陈生抱起月奴,走回屋里,又做了些吃的饭食。吃饭时,陈生将罗知县的话跟小狐狸说了下。
当陈生说到要住到县衙的时候,小狐狸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跳到一旁,不再理会陈生。
…
“月奴,不是不要你了,就只有往后几天而已。”
陈生伸手,想抱起月奴,却被她灵敏的跳开,躲了过去。
这已经是陈生第五次找小狐狸说话,可是换来的却还是一声冷哼。
“奴奴”
小狐狸尾巴低垂,眼里满是哀怨的神色,甚至都不想再让陈生抱着。
恩公不想和自己在一起…小狐狸明显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就连陈生走到身边都没有发觉。
“月奴,就这几日,我刚好还要去请教知县大人关于文论的问题。要不,你陪我一块去县衙住。”
陈生找到机会,一把抱住小狐狸,他原本是想把月奴托付给隔壁柳婶的,但是看着她的反应后,也不再抱希望了。
反正上次罗知县对月奴的印象还不错,应该会准许自己带着小狐狸一块过去。
“奴奴”
月奴点了点头,身子又往一旁挪了一下,巧妙地避开了陈生左手手腕处的那个‘束’字。这个字阵透着一股玄灵气息,给她的感觉很不舒服。
陈生见着小狐狸答应了自己,顿时放下心来。其实把他也不太想把小狐狸托付给柳婶。
首先,月奴并非普通的野兽,住在别家,容易引发异事。再者说了,自己跟月奴相处也有半个月了,要是突然少了她,心里还真是觉得缺了些什么。
随后,陈生又讲了几个《聊斋志异》里的故事,逗得小狐狸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