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章 凌霜影自寒(一)(1 / 1)米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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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阑刚走出府门,瞥见从一旁窜出个人影直扑自己而来,武人的本能北阑侧身躲过,伸手拉住那人的后衣领将他摔在地上,府门前的护卫抽刀跑了过来。

未晞被这一摔,觉得自己本就无力的身子此刻仿佛四分五裂了,龇牙咧嘴半晌都起不来。

“你是何人?”北阑见这人青衫素髻,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刺客一流,但刚才确实是冲着自己而来。

“北阑,是我。”

北阑听得这熟悉的声音一愣,急忙扶起未晞细看:“小姐?怎么会是你?你这是……”

未晞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一把抓住北阑的袖子,拉近他轻声道:“有人在追我。”

北阑闻言抬头环顾四周,不远处的巷口确实有人,他回头示意护卫:“你们带小姐进去,让管家安排小姐去倾云阁。”

待未晞安全进府,北阑缓步向那巷口走去,暗影中的人并未离开,似乎是在犹豫什么,北阑走近细看,来人穿着的是秦府府兵的服制。

秦泽的人?小姐是嫁了秦泽的,怎么会是秦府的府兵在追小姐?

北阑百思不得其解,但想着小姐必然有她的理由,冷声开口:“就算是秦泽亲自来了也不敢闯凌府,立刻离开!”

两人抱拳行礼后转身隐入了黑巷之中。

未晞随着管家一路进了府西的院落,仰头看着月色疏影下的苍劲字体,倾云阁三字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澹月倾云晓角哀,小风吹水碧鳞开。此生定向江湖老,默数淮中十往来。

这是自己来随国学会的第一首诗,所以当初为自己住的院落取名倾云阁,没曾想他在这锦官城的别院也设了倾云阁。

等北阑来到倾云阁房内,只见未晞斜倚在贵妃榻上,刚才府门前昏暗未看清,如今烛光明亮,映衬得未晞脸色格外苍白,北阑从未见过未晞这个样子,记忆中未晞红衣亮眸,桀骜风发,是个如烈火般亮眼的女子。

“小姐,追你的人是……秦府的府兵?”

未晞侧首看着窗外,沉默良久才轻声开口:“我是逃出来的。”

“今日的封城搜查宵禁令……”北阑想起白日里城内的异常这才有所理解。

“都是秦泽为了捉我回去。”

“小姐且安心住下,秦泽至少还不敢闯凌府。”北阑看着未晞青衫下单薄的身形,“小姐是否需要请大夫?”

“之前没事,但是现在有外伤。”未晞扬起嘴角。

北阑想起刚才府门前自己讲未晞摔在地上,不禁尴尬苦笑:“刚才并不知道是小姐你啊,我还以为你是不轨之徒。”

未晞看着北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没事,我会记着,以后找你还。”

北阑轻笑,听这话才感觉到眼前的真的是她。

“他呢?”未晞拢了拢袖子,有些紧张的抠着手指。

“少爷去了伒州,算行程应该就这几日会回来。等少爷回来,自会为小姐周全。”

“嗯,谢谢你。”未晞经过一日的折腾早就不堪负荷,撑着精神与北阑说完,侧身闭眼睡去。

北阑退出房间,吩咐房外候命的管家方伯:“安排几个稳妥的侍女贴身服侍,若有不妥及时来回我。”

方伯并不知道房内的女子是谁,但是看北阑如此郑重其事,想来定是重要之人,连连应是,下去安排了。

北阑想着,秦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明日便会找上门来,虽说他不敢硬闯,但毕竟是这锦官城的将军,自己也不敢太过作对,不知少爷明日赶不赶的到。

确如北阑所料,第二日秦泽便带兵上门来要人。

秦泽昨晚听到回禀说未晞进了凌府,就已经坐不住了想要即刻来要人,但被庞奕劝住了,白日里已经兴师动众,若是晚上再大肆带兵,只怕会惊动伒州那边,秦泽这才拖到了第二日前来。

北阑听到护卫来报,赶到府门前拱手施礼:“秦将军突然光临凌府,有失远迎,不知所来为何事?”

“我来接夫人回府。”秦泽开门见山。

北阑没想到秦泽如此直接,也只能打马虎眼拖时间了:“秦将军说笑了,你家夫人怎么会在我们凌府。”

“北阑,未晞与凌府什么关系,你自是知道的。我只要未晞回秦府,你挡不住的。”秦泽眼中已有怒意。

“怎么?秦将军还打算硬闯凌府吗?”北阑心知不好,秦府和凌府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看秦泽的样子,似乎不惜要撕破这层关系。

“硬闯又如何?你觉得我不敢吗?”

“秦将军大驾光临寒舍,怎不提早通知凌某,好让我烹茶相迎。”

秦泽听得这声音,脸色微变,顺着声音来处看去,阳光刺目,只看的一个身影稳坐于马背上,信步而来,一派安闲自在。

北阑心下喜悦,跨步上前唤少爷。

凌自寒跨马而下,一袭白衣眸如星辰,嘴角微扬风流无拘,行至秦泽面前朗声道:“秦将军如此大阵仗来到凌府,所为何事?”

秦泽看着眼前如风流公子模样的凌自寒,知他淡雅如雾的表面下是深不可测的摄人陷阱,凌自寒是商贾之家凌家独子,凌家的生意遍布随国各地,几乎掌控了三分之一的随国经济,几年前凌家老爷病逝,凌自寒以25岁年龄接掌凌家,虽则年轻,但是凌自寒天资聪颖目达耳通,将凌家掌管的风生水起,更是传言他与朝中贵人交好,前途无量。

秦泽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秦某与凌公子并无深交,自也谈不上有什么事,我只是来接回夫人。”

凌自寒一愣,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北阑,北阑想要说什么,但是顾及到秦泽在场,只能垂首当听不到。

见北阑如此,凌自寒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看向秦泽的眼神不再温和,冷声道:“当初我劝她你并非是托付终生的归宿,但她执意嫁你,我也只盼你能好好待她,如今你没有照顾好她,她不见了反而来我这里兴师问罪?秦泽,你是觉得她身无依靠,还是觉得我凌某良善可欺?”

“就算我与她有什么,那也是我们秦府的事情,由不得外人来插手。”秦泽也沉了脸色。

“我是她义兄,当尽为兄之责,若她有什么不妥,我自是会上门讨回公道。”

“既如此我也不用与你多废口舌,我亲自进去接她。”秦泽挥手示意身后的府兵准备硬闯凌府。

凌自寒不怒反笑:“秦将军可想好了硬闯凌府的后果,凌某这次去往伒州承蒙二皇子相邀过府一叙,虽然凌某并未答允什么,但二皇子诚意相交,说是在这淮南之地……”凌自寒靠近秦泽用只二人听得到声音继续道,“只管找秦将军,秦将军是,自,己,人。”

凌自寒一字一顿,这让秦泽欲挥下的手定格在空中,须臾才缓缓放下。

秦泽是军中之人,随国自古忌讳军中与皇子勾结,以防生了不臣之心祸乱国政,凌自寒这番话字字戳中秦泽心底最深处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虽然凌自寒是个商贾,但是毕竟与朝中人素有来往,若是自己靠拢二皇子的事情被发现,只怕将是杀身之祸灭门之灾。

秦泽咬牙忍耐道:“凌公子,有些话有些事,藏在心里就好,不然免不得招来灾殃祸及家人。”

“凌某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论及家人,秦将军也算我半个妹夫,不是吗?”

秦泽抿唇冷笑,压抑住内心的怒意,转身上马。

“回府!”

庞奕也即刻上马,催马上前紧跟着秦泽。

“庞奕,传我令城门继续戒严,派人看着凌府,若有异动随时来报我!”

“是!”

凌自寒见秦泽走远,这才转身向府里走去,侧眼看到紧跟上来的北阑:“怎么回事?”

北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开口:“小姐在倾云阁。”凌自寒听得此话脚步骤停,转身往倾云阁走去。

走到倾云阁外,自门洞中看去,宽豁雅致的庭院并无太多佳木奇花,只石桌石凳,一汪清泉鱼戏其间,墙外探进来的桂枝馥郁绕鼻,微风荡来一阵桂花落雨,而在落花中独立一身影,未晞已经换回了素衣女装,披着银丝暗纹的斗篷,青丝满泄不饰珠钗,整个人苍白的仿佛随时会随风而去,她仰头看着桂花飘落,不时轻咳几声,才看着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凌自寒皱眉微叹,她终究是苦了自己,轻声吩咐身后的北阑去找大夫来,这才缓步踏入庭院,恢复了往日的闲态,浅笑温言:“我的小阿然回家了。”

未晞听得熟悉的声音,转首看来,未语泪先落:“义兄回来了。”

凌自寒踱步靠近,轻轻拭去未晞的眼泪:“别哭,有我在。”

未晞这一月忍下的眼泪藏下的伤痛,在凌自寒的“有我在”三个字面前彻底溃散,眼泪控制不住的掉落,凌自寒再未说话,只是将未晞拉入怀中,任由她无声哭泣。

待未晞止住哭泣,凌自寒看胸前的一滩泪渍,不禁苦笑,抬头打趣还在擦眼泪的未晞:“难得见到你如此丑的时候。”

“以前战场上更丑的样子你都见过。”未晞扬起嘴角轻笑。

“但,是第一次见你哭的那么丑。”凌自寒拉过未晞的手往房间走去,“去洗把脸,让大夫把脉瞧瞧。”

未晞有些犹豫,有些事她心底是不愿意义兄知道的。

“好好看大夫,别让我担心。”凌自寒温声细语,但语气是无可反对的坚定。

未晞倚靠在榻上,大夫把脉许久才撤回手,回到桌前开始细细斟酌药方。

“她怎么样了。”凌自寒坐在榻前细问。

“这位姑娘小产月余,心思郁结,这一月来并未好好休养,有劳累之态,更有风寒侵体之症,在下先去开药,姑娘要在房中好生休养,少下床走动,半月之后我再来诊脉换药。”

凌自寒听到小产二字,眸中寒意陡生,等北阑带大夫下去取药,终是忍耐不得开口:“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未晞抿唇:“当年义兄劝我不要嫁他,说他并非是可托付终生的良人,我那时候只不信,总想着他那么爱我,我自可以为他义无反顾,可如今,我是受了这报应,是大漠之神在惩罚我当初背离汨桑。”

凌自寒扶过未晞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你没有背离汨桑,你们的大漠之神也不会管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至于秦泽……”凌自寒放开未晞,欲起身,“我去把他抓回来,我凌自寒的妹妹岂能白被欺负了!”

未晞紧紧拽住凌自寒的手,摇头乞求道:“不要,我不想看到他,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义兄,我在战场上从未尝败,但在他这里我输的太狼狈了,我不想再见他……”

凌自寒轻叹一声,让未晞重新躺下:“好,我不去找他,以后也再不见他,那你好好休息,听大夫的话。”

未晞点点头,安静的躺会榻上,闭眼再不语。

凌自寒走出房间,在门外静候的北阑走近压低声音问:“小姐没事吧。”

凌自寒看向那墙头的桂花,仿若自言自语般:“我们的小阿然不是普通女子,她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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