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周畅脸色一变,率先蹲下检查李宗白的状况。
手指刚触到李宗白,他全身忽然散发出一阵炫目的白光,亮得直叫人睁不开眼,而伴随着光芒出现的,还有一种奇特的低频震动音。
“怎么回事──”院长方抬手,声音随即被湮没于低频音中。
整室内都处于奇妙的震动中,连脑中与胸腔亦轰鸣不止。
在耀眼刺目的白光中,周畅隐约看见李宗白似是忽略了重力,意识全无地漂浮在半空。
起初光芒只充斥于院长室内,随后扩散至整幢大楼,乃至整间精神病院。
彷佛只有数秒,又彷佛经过一世纪之久。
周畅也说不清光芒是何时消退的,只记得当他双眼所见恢复正常时,自己已经犹如从水里捞出的一般,全身湿透。
院长也好不了多少。她原先便体弱,这会又经历这事,虚弱得几近昏迷,却仍强撑在轮椅上。
紧接而来的是警铃声。
刺耳尖锐的警铃令周畅回过神,他听见外头响起慌乱的奔走声。
他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三步并作两步奔到窗前一看,只见无数黑雾一般的物体正由各楼层之间散逸,飘向外头。
制式化的女声从广播器中传出:【注意,全体医护人员注意!这是一级警戒!方才禁咒阵因不明原因被破,七十二种诡异已全数逃离!请尽速就位,追捕诡异!】
与此同时,周畅右耳的微型对讲机传来方清安的声音:“周畅,你知不知道刚才的光芒是怎么回事?有人说是从院长室中发出的!”
周畅测了测李宗白的生命体征,确认对方一切正常,才冷静回道:“是李宗白,他喝下暝井水后觉醒了。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强大的先知,觉醒时的能量爆发竟然足以撼动整座建筑。至于实际状况如何,得等他清醒。”
“禁咒阵突然被破,可能与他的觉醒有关,”方清安似乎正在奔跑,声音模糊而带了点风声,“无论如何,你留在那里保护院长,其他人已经去追捕诡异了。”
“晓得了。”周畅挂了电话,瞥向仍旧昏迷不醒的李宗白,将对方扛到沙发上。
院长艰难地喘着气,指着自己的办公桌道:“药……”
周畅赶忙从抽屉翻出吸入器给她,院长吸了几口,呼吸才逐渐平复下来,脸色却依旧苍白。
“李宗白对暝井水有反应,因此他是鄢蔡一族的先知没错。”院长神情凝重,“但状况有些奇怪……刚才爆发的能量很强大,如今我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她迟疑了片刻,道:“他就像是个普通人。”
*
李宗白对这一切全然不知情,他只感觉耳中充塞着嗡鸣声,一股巨大的热流被堵在下胸腔,无从宣泄。
他痛苦地挣扎、嘶吼着,可没人听见。
他的内里有两种力量正在斗争,一种古老蛮横,在体内横冲直撞;另一种却是温和包容,紧紧束缚住另一种能量。
他一会听见有人低声呢喃,一会又看见许多人在厮杀,鲜血染红了黄土,沙尘弥漫。
如同回放一般,所有景象又在俄顷之间回到最初。
没有温度、没有色彩、没有气味,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虚无。
李宗白猛然惊醒。
“咳咳……”他干咳了几声,发现自己盖着毛毯,躺在一间像是病房隔间的床上。
方清安、江燕、周畅等人都在他身旁,见他清醒,便关切地凑上前。
“你感觉如何?”方清安道。
“我没怎样,发生了什么事?”李宗白喝了口江燕递来的水,疑惑道:“我怎么会突然昏过去了?”
他忽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喝的茶水,不由得惊疑道:“该不会是那茶……”
“不,事实上你没事。”周畅一敛过去玩世不恭的模样,神情严肃,“宗白,我们有件重要的事得告诉你。”
“啥?”
正说着,病床旁的帘子被拨开,院长推着轮椅靠近李宗白。
“李宗白,这件事或许很突然,但是请你听我们说。”
在院长恳切的言语中,李宗白的双眼愈睁愈大。
*
一番说明结束后,他沉默了半晌。
“您说……”他慢吞吞道:“什么‘诡异’?”
“诡异,指的是活物死后,魂魄并没有去它该去的所在,反而因种种原因滞留在世上。”院长道:“这些魂魄以及它们对生者造成的影响,被称为诡异。”
“好的,”李宗白的表情愈来愈迷惑,“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仔细观察着床畔四人的神情,没有人看起来像疯子。
也许他们长期与精神病患相处,脑子变得不正常了?
方清安解释道:“你是鄢蔡人,并且是继承先知血统的后人,你具有灭除诡异的能力,而我们最多只能将它们束缚于住。”
江燕适时地总结:“李宗白,我们需要你。”
院长也一脸真挚地望着他。
李宗白出神了。
这难道是什么新型的邪教?
“您们几位……”他不太确定地问:“真的是医生?”
“如假包换。”周畅挥挥手,“只有我不是。当年成绩不好,没考上本科,只能以清洁员的名义进来。”
李宗白长长地“哦”了一声,再次默然。
好一会,他才道:“我是不是该回去了?时间也不早了。”
四人面面相觑,周畅无奈道:“你看,我就说他根本不可能相信。”
江燕沉吟道:“确实,对于他来说太天马行空了。”
方清安没有说话,只与院长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会带你去见诡异。”院长微笑,“若你不信,就让你眼见为凭。”
*
休息完毕,确认身体无大碍的李宗白随着方清安等三人来到一间病房前。
这间病房与其他的一模一样,门上有一块矩形的透明玻璃,可观察房内的情形。
虽然是晚上,但房间中并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紧急逃生字样亮着。
周畅打了个奇特的手势,口中念念有词。
一张符纸轻飘飘地从上方落下,李宗白抬头一看,那张符纸原先是贴于门与门框之间,像一道封条。
说也奇怪,符纸脱落后,一阵莫须有的强风径自袭向众人。李宗白这才发现那不是“真的”风,它更像某种无形的压力,因被解放而一瞬间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