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认为一切极度荒谬的李宗白,忽然感到有些畏惧。
周畅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慎重地在门槛处撒上一层鲜红的粉末。
做完这些事,江燕与方清安同时结起手印,李宗白清楚看见自己的脚下有一个金色的圆形图腾快速延伸开来,最终如同涟漪般逐渐消散。
“那是什么?”他吓了一跳,正要跳开时,被周畅阻止了。
“保护圈。不要离开它的范围,否则你可能会丢掉小命。”周畅瞄了病房一眼,“里头的东西,超乎你想象的危险。”
李宗白一时难以接受这种不科学的事,正想再问,周畅却示意他保持安静。
周畅缓缓转开门,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宗白被三人围在中间,没有人说话,气氛显得十分吊诡,房中也悄然无声。
待双眼适应黑暗后,李宗白才看到有一人背对他们,坐在床铺上。
那是一位少女──或是别的什么。
它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背后,身上穿着一套李宗白认不出的古代服饰。虽然乍看之下是实体,可细看却能发现轮廓边缘有些模糊,像是不正常的虚影。
它微微侧过脸,嘴唇蠕动着。
李宗白只听见一阵令人不适的尖利声响,像有人用指甲大力刮过黑板,两侧的耳膜都因此发麻。
他来不及摀住双耳,少女浑身扭曲地站了起来,全身的关节都弯折着,发出骨头断裂的“喀喀”声。
它站立着,颈子因碰到天花板而歪向一边。
李宗白惊骇得说不出话。好一会他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不正常。
绝对不正常。
周畅表现得很平静,只是从他紧绷的背部看来,他比任何时候都要警戒。
少女变成的怪物慢慢转过身。
它大张的嘴咧到耳际,彷佛在笑,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恶意。
【莫桑。】它道。
它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然而李宗白的脑海中却清晰地浮现了这字眼。
其他几人显然也都“听见”了,方清安开口道:“撼心诡,你想说什么?”
被称为撼心诡的诡异没有说话,血红的双眼盯着李宗白。
它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长手。
“后退。”最前方的周畅道。他的声音不大,可言语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确。
撼心诡没有因此停下动作,反而越过床铺,残破的身躯在床单上留下一道深色污迹。
【莫桑。】它道。
周畅大喊了一个字眼,李宗白听不懂是什么语言。它听上去不像任何语言,却极其有力量。
撼心诡在眨眼之间消失了,如同现身时那般突然。
一支钢笔无声无息地落在床上。
江燕放松了戒备,轻声道:“撼心诡回到凭依物里了?”
方清安走上前,用一条手帕包住钢笔,左右端详。
“看来是。”
李宗白望着空荡荡的床铺,久久才回过神,瞪大眼道:“刚刚那是什么?那东西去哪了?为什么它不见──”
“出去说。”周畅扫视着四周。
虽然诡异消失,众人却不敢掉以轻心,谨慎地退出病房。
“那种怪物,就是你们说的诡异吗?”再次回到院长室中,李宗白心有余悸。
“是的,它们有许多形式,大多会危害世人安危。”院长道:“宗白,你也亲眼见识过诡异的可怕之处了。本院关押的是古时最为穷凶极恶的七十二种诡异,它们大多含冤而死,强烈的恨意促使它们向生者复仇。如今它们因为某些原因得以逃离,若放任它们在外,后果不堪设想。”
李宗白问道:“那么,上次闯入租屋处的就是诡异?不是什么精神病患?”
院长再次致歉,“是的,那次是因为我们的不慎,而使诡异逃脱。很抱歉让你受到惊吓。”
“这次呢?诡异为什么又能逃出来了?”
“全院禁锢诡异的禁咒阵都失灵,我们尚且不知道原因,只知道它们很危险。”院长道。
“李宗白,你是特别的。你能做到我们无法做到的事──让诡异永远消失。你生来如此。”江燕再次强调。
这太疯狂了。
李宗白下意识摇摇头,“外头肯定还有很多你们说的那种鄢蔡族人,我不懂……为什么是我?我什么都不会。”
见他态度如此,院长叹了口气,“清安,把那个给我。”
方清安依言递上一叠合同,正是先前李宗白签下的赔偿条款。
“这里白纸黑字写着,‘乙方签订本合同后,视同同意受雇于第一精神病院,需服务十年,期间若因个人因素请求甲方解除受雇关系,乙方需归还受雇期间的所得,并赔偿甲方一亿人民币’。”院长指出。
李宗白发现自己被阴了,当即怒道:“这是违法的!”
“可惜,这份合约是有效的。签约时我们全程录像,你漏看了内文,不能怪我们。很抱歉我们用了下作的手段,但这足以显示我们需要你的程度。”院长放缓了声音。
方清安适时递出另一份合同,“只要你同意成为第一精神病院的员工,每月薪酬是这数字,奖金另计。”
李宗白瞄了一眼,心底的怒气顿时被惊讶取代。
虽说父母留下的遗产足以支付他大学四年的生活费,然而像他这种二流本科的大学生,毕业后大概也只能勉强不饿死,不可能赚到如此惊人的薪资。
他接过合同数了数。没错,有七个零,而这只是月薪。
李宗白彻底被这一连串的操作惊呆了──鞭子来得猝不及防,糖果也同样令人措手不及。
“这是真的吗?”他迟疑道:“该不会是什么整人节目吧?”
院长的双手交叠在腿上,语带自信。
“我发誓不是,这和你先前签下的合同一样真实。”
在金钱的威力下,李宗白最终折服了。
不同的是,这回他仔仔细细翻遍了整份文件,确认自己没有遗漏的条文,才签下名字,末了还不忘索要第二份留存。
“恭喜你,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周畅咧嘴一笑。
即使有巨额酬薪,李宗白仍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只是来讨论赔偿事宜而已,为什么无端被牵连进这些荒唐的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