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看了贴在门上的护室符,符纸上的朱砂反射着微光。
符纸没有破损,咒力还在,他在这间房内应当是安全的。
可为什么,他会觉得有其他人在房里?
李宗白神经质地检查了一遍床下、卫生间和衣柜,确认什么人都不在,才坐回床上。
尽管才睡了一会,他却感到腰酸背疼,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梦。
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克制自己不去想那可怕的噩梦。那是诡异的记忆,而他身陷其中。
正常人要是遭受那种对待,即使没疯,心志也肯定有所扭曲,更何况落心诡死去时,还只是个孩子。
李宗白叹了一口气。
睡不着了。
他犹豫片刻,走上前撕下符咒,离开房间。
楼下传来江燕朗诵咒术的声音,李宗白想起她说自己还需要练习,便抬了抬脚,改往楼上走去。
不知不觉,来到出事的阁楼。
老旧的门上落了一把大锁,却没有锁上,李宗白轻轻推门而入。
里头的杂物已经被清空,只有房梁上仍吊着一条绳索,下面也依旧有张凳子。
“砰砰砰──”
就在李宗白背对着门口时,一阵细碎的奔跑声自后方传来,间或夹杂着风一般的笑声。
他迅速回头,却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人影飞快跑过门口。
是谁?
他大步追到走廊上。四楼除了这个杂物间之外并没有其他房间,只有通往下层的楼梯,因此他自然而然地顺着楼梯走到三楼。
那人影进了纪小禾的房间,半掩的房门被强风吹过似地,“砰”一声猛然关上。
李宗白神色剧变,冲到纪小禾的房门口,使劲转动门把。
门锁上了。
“纪小禾!”
无论他怎么拧把手,门就是不开。正要回头喊江燕时,他听见里头有说话的声音。
“我很喜欢爸爸,你可以不要伤害他么?”这是纪小禾懵懂的声音。
沉默了半晌。
“先不要带走妈妈,她经常买玩具给我。”
“……那两人?我不认识,可爸爸说他们会保护我们。”纪小禾天真地道:“他们不邪恶呀。”
听到此处,李宗白再也按捺不住,大声拍门道:“纪小禾,你开开门!”
若里头真是落心诡,他不能保证它真会和他想的一样,不伤害纪小禾。
“宗白,怎么了?”江燕听见动静,匆忙出现在楼梯口。
李宗白急道:“落心诡在里头!”
“什么?我应该在每间房都布下阵法了!”江燕惊道:“我先去找纪夫人拿钥匙,你在这儿等着!”
她正要下楼时,房门却“咿呀”一声开了。
季小禾坐在地上玩玩具,江燕忙奔上前替他检查。
“没有受伤。”江燕松了口气,拉着纪小禾的手,轻声细语道:“小禾,你刚刚和谁在一起?”
楼下的郭霞也跟着江燕来到房中。当时她正在洗碗盘,冲水声很大,因此没听见李宗白的声音,只看见江燕匆匆忙忙地赶上楼,便放下手上的工作,抹了两下手后追过去。
纪小禾似乎认为这群大人过于大惊小怪,轻轻挣脱开江燕的手,继续玩着地上的小汽车,“它是我朋友。”
郭霞紧紧抱住纪小禾,吻了吻他的额头,才后怕地问道:“怎么回事?”
李宗白将方才目睹的一切告诉郭霞,江燕弯身摸了摸纪小禾柔软的头发,试图问出他的“朋友”是谁。
“有一天妈妈带我出去玩,我看见它自己在公园里,就让它和我一起玩,后来它就到家里来了。”在江燕的耐心引导下,纪小禾说出了惊人的事实。
“它让我不许说。它说大家都过得很苦,所以它把姐姐带走了,姐姐现在和它在一起,很快乐。”
郭霞失声道:“小雨已经死了……”
“姐姐没有死,她只是暂时离开我们,去了更好的地方。”纪小禾笑着道。
郭霞因儿子的话语而捂着嘴,惊惧地说不出话来。
“小禾,听我说,你朋友现在在哪里呢?它怎么进到你房里来的?”江燕蹲在纪小禾身前。
纪小禾头也不抬道:“它就在门外说,好寂寞呀,让我把你贴的黄色纸张给撕下来,它才能进房。”
李宗白检查了整间房,果然那些贴着护室咒的符纸都被撕下了,其他画在墙角的阵法也被蜡笔涂得乱七八糟。
他对江燕摇摇头。
江燕板起脸,这回她真的生气了。
“纪夫人,我会再替你们画符,请您务必与小禾待在一块。”
纪小禾一点也不害怕,反而嘻嘻笑道:“它说无论如何都能找到我的。姐姐,你画的那些没有用,它会连你一起带走。”
郭霞连忙制止他,“小禾,别说了!”
“它还说,哥哥非常邪恶,是要杀死它的人。”纪小禾捡起飞机模型,在空中打旋,“它就在这里,你们看不见吗?”
纪小禾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新朋友”来者不善,语气相当淡然,李宗白听得起了一身疙瘩。
“你说,它在哪里?”李宗白缓缓问道。
纪小禾指着门后的角落。
“就在那里。”
三个成年人齐齐回头看去。
半阖的门后,什么都没有。
“嘻嘻。”纪小禾仍在玩小汽车,一面哼道:“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
随着歌声响起,一团漆黑的影子慢慢飘过走廊,消失在楼梯间。
郭霞被吓得眼眶泛泪,扳住纪小禾的肩膀,大吼:“不许唱了!”
纪小禾显然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有些害怕地看了突然暴怒的母亲一眼。
郭霞二话不说,拉着他到隔壁房间去了。
“你也听到了吧?落心诡将你视为威胁。它告诉你纪小禾,你非常邪恶。”江燕抱着手臂道:“也许,那天它跟着你到宿舍,是为了确认你的身分。”
李宗白点点头。
“它作为朋友接近纪小禾,蛊惑他。不知道还有多少诡异像这样进入人们的家中。”李宗白心有余悸,“我什么都不会,真的能将落心诡顺利带回精神病院吗?”
江燕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放心,会成功的,这是我们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