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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却想不起。

落心诡周身隐隐有一股暗红的气流,李宗白微微瞇起眼,才发现那是血煞之气。

因为残忍杀了纪小雨,它煞气大涨,这大概也是它能冲破护符的原因──现实的是,画符的江燕能量并不如落心诡。

“唔──”江燕的暝气与诡异的煞气正面冲撞,江燕下意识抬手阻挡,却硬生生被破了一道口子。

大量的黑气从她的防护障壁涌入,江燕面色苍白,可她不愧是经验丰富的镇煞师,迅速念了一道口诀。

更多的暝气补足了缺口,江燕喘了一口气,终于有力气说上话了。

“宗白,布阵!”她大吼,手上复杂的手印不停,显然正拚命压制住落心诡。

“什么?在这里吗?”在极度混乱的情况下,李宗白只能不断替纪鸿灌入暝气,勉勉强强替他吊着一口气。他还在努力回想那道咒术,他知道自己应该要想起来。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江燕祭出另一道咒,准备先拖延一会时间。

事实上,他们俩人还是有办法逃走的,只是江燕心中放不下这些无辜的人们。虽然她表面看似很高冷,但内心一直都很柔软。

落心诡非常狡猾,它伪装了自己,表现出可以被压制的模样,待时机正确时,才释放了真正的力量,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江燕不知道杀人能替它带来这么大的能量。过去不是没发生过诡异逃出精神病院的案例,不过它们几乎都很快便被找到了。

“嘻嘻……”纪小禾笑着,慢慢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开始发生骇人的变化──眼窝深陷,全身发黑干瘪,手脚像竹节虫一般被拉伸得极长,无法支撑的骨骼穿破皮肤,流出暗黑色的血液。

地上的郭霞抽噎了几声,双手死命朝纪小禾伸去,却是抵挡不住背上强烈的疼痛,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江燕一面护在郭霞身前,一面诵唱咒语,她的额上渐渐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看着江燕苦苦支撑的样子,李宗白心一横,将暝气一口气大量注入纪鸿体内,接着跌跌撞撞地冲到墙角拿自己的工具包。

看落心诡这架势,普通的缚鬼咒大约是没有用处的,只有接近精神病院那种等级的禁咒阵,才能束缚住它,但是那需要极其精细的阵法……

纪小禾诡异的眼瞳直勾勾盯着李宗白,随后高声尖啸。

李宗白立刻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拂到墙上,头部大力撞击,原本用来布阵的咒具也散落一地。

他疼得没有力气看清眼前的事物,只觉得全世界都在晃动。

“宗白!”江燕一惊,前方有了空隙,便也被落心诡的煞气冲撞得后退两步。

李宗白艰难地支撑自己站起,他得扶着墙才不至于摔倒。

对了,咒具!

他踉跄地去搜集布阵用的咒具,却摸了满手红。

最重要的朱砂罐被打破了。

那些鲜红的粉末被风一吹就散开,李宗白摸索着地上剩余的粉末,试图将它们放回罐子中。

抓得越紧,流逝得越多,他绝望地发现剩下的朱砂绝对无法布阵。

江燕喘着气,脸色愈来愈难看,眉头也紧紧皱在一块,显然是快要到达极限。

她回头看了李宗白一眼,似乎在李宗白与这家人的性命之间犹豫。

落心诡毫不费力应对攻势的景象,令李宗白越来越着急。

那道咒语──!

只差一点,他必须想起来。

落心诡趁机吸食着他们的恐惧,每感到绝望一次,它就愈发壮大。

如今不仅纪家夫妇有生命危险,江燕与李宗白也都面临着考验。

江燕决定放手一搏。

她早就做好决定,这条命随时都能奉献,可她必须让李宗白平安离开这里。

她忽然撤下了所有防御,念了一道极短的咒语,双手成剑印状。

以气为剑。

锐利无比的暝气直冲落心诡而去,它扭曲的脸孔笑了一下。

漆黑无比的血煞戾气包裹住江燕的“剑”,一点一点将其吞噬。

忽然,它开口道:“我好怕……”

是纪小禾的声音。

与邪佞神情不同的是,这声音中充满害怕与茫然。

江燕愣住了。

如果杀了它,就是杀了纪小禾。

“姐姐已经死了,现在连我也要被带走……”它笑了起来,“是被你杀死的!”

江燕跌坐在地,双手无力地阻挡着煞气侵袭。

她已力竭。

另一边,李宗白抓着头发,一些奇怪的字眼不断从他口中冒出。

不知怎么回事,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大量记忆画面与咒语,由于过于庞大,他完全没有余力思考。

找出那道咒语,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中喃喃道。

于是他像翻书一样快速翻过那些埋藏的记忆,越翻越快,数不清的画面片段在眼前闪过。

汹涌的江水、策马在原野上奔驰、与陌生的人们交谈……

终于,他“看见”自己捧着一片陶板,将形状奇特的文字仔细刻写在上头。

他努力看清那些字。

一串奇异的、吟唱似的音节猝不及防从他口中倾泻而出,伴随着不容忽视的暝暝之力──那是一股纯净无比的能量,既非善也非恶。

李宗白感觉到自己不再是自己,他熟练地咏唱奄文咒语,彷佛早已练习过数千次,愈来愈丰沛的暝气聚集在他周围。

他所结的手印非常古老,连江燕也不曾看过。

她怔怔地看着他从身边走过,步履平稳坚定,而他的暝气既是一面盾,也是一把剑,破开了诡异的血煞之气,同时牢牢护着自身,没有一点缝隙。

“我好怕……”

面前的诡异渐渐变形,又回到无害男孩的模样,抽噎着,浑身颤抖。

李宗白不带感情地瞥了它一眼,五指钳住它的头。

“出来。”他平静道:“自天地开创起便有暝暝,阴阳相生,人归世,灵归暝……”

男孩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整间房屋为之震颤。

墙上的挂饰与相框全都被剧烈的震动摇下,江燕忙爬去护住昏迷的纪家夫妇。

纪小禾面上被一团黑影笼罩,像有什么挣扎着不愿离开。

他们因出生时辰相同,气运相仿,结合几乎密不可分,可此时落心诡的煞气却一点一滴被净化,化作白色光点散逸在空中。

李宗白身躯围绕的暝气愈加明亮刺目,呈现一种无暇的白,即便是没有阴阳眼的普通人也能清楚看见。

黑色的煞气逐渐减弱,落心诡的灵自纪小禾身上脱离。

李宗白微一合掌,落心诡便聚拢为黑球。它的血煞之气在球体中翻涌着,极力抵抗。

然而李宗白只是一弹指,那黑球转瞬之间便化为一口暝气消散。

就在落心诡回归暝暝的同时,屋内一切的异象都停止,李宗白也随之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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