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眼。

三张熟悉的脸孔围绕在李宗白眼前，他呻吟了一声，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

“我又出什么事了？”他揉着头痛欲裂的脑壳道：“我在精神病院？”

周畅同情道：“你昏倒了。”

这不明摆着的嘛。

看见江燕略显苍白却仍然美丽的脸孔，他这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还在纪家中。

“纪先生和纪夫人，他们还好吗？纪小禾怎么样了？”他咳了几声，嗓子干得发痒。

“解决了。”江燕从他身边退开，略略点头，“你还记得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李宗白老实地点头。

不像第一次与智心诡交锋那样，这回他记得很清楚。

在某一刻，他的开关彷佛被打开，解放了不属于他的记忆──准确来说，是他的记忆没错，但不是“李宗白”的。

他唱出了原先不曾学过的奄文咒语，效力强大，在一剎那便将落心诡消灭，送回暝暝之中。

他忽然有些迷茫。如果那不是他，会是谁？

为什么自己会有那样的力量？

床畔的三人，除了江燕、周畅外，还有方清安。

方清安仍身穿那件灰白唐装，发型一丝不苟。见李宗白神色茫然，遂软下肃然的神情，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想太多。院长等等会来看你，你且先好好休息。”

周畅笑道：“你可是一弹指便歼灭诡异的强者，看来以后连院长都得磕头喊你一声师父了。”

方清安不客气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少贫嘴。”

周畅“唉呦”一声，笑道：“竟然比我和清安还快完成任务，你不简单哪。”

李宗白还记得他诓自己一万咨询费的事，忍不住回怼道：“既然完成任务，那肯定有钱了，不如把一万还我？”

“谈钱你就俗了，更何况送出去的钱没有收回的道理。”周畅道：“我都听江燕说了，你自己开门让落心诡进房，简直太煞笔了。”

“那是因为它长得跟师姐一模一样好吧？”听周畅说起另一件糗事，李宗白简直无力吐槽。他才不想承认自己就是被骗了。

见李宗白被周畅压着打，江燕好声好气地制止了后者的“恶行”。

“好了，让他休息吧，这次他的功劳挺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力量会突然解放，但是他可比你强多了。”江燕也顺势怼了周畅一把。

仔细一看，这两人的互动虽然自然，但在细节上似乎有些过于熟稔了。

方清安于是拖着周畅，与江燕一块出去了。

院长稍后也进房探望李宗白。她看上去精神挺好，只是手上还捧着暖手炉，不断摩娑着。

“辛苦你了。”开口第一句便是慰问，接着是诚挚的道歉，“这次让你遭遇危险，我们感到十分抱歉。”

李宗白一愣，道：“您不必道歉，这不是任何人的错。更何况诡异已经被灭除，这才是最重要的。”

院长的眼中含了一丝歉意，她坐着轮椅滑近李宗白。

“这次的任务，除落心诡外，周畅与方清安也带回了另一只诡异，算是相当顺利。谢谢你，宗白。”院长道：“你先在这里待一会，确定你身体无恙后，我会再请周畅送你回去。至于你的力量忽然解放一事……我们目前没有答案。朗医师正在研究，若有任何眉目，第一时间必定会让你知晓。”

李宗白点点头。

说起来，院长对他相当礼遇。除却一开始以欺骗的方式让他进入精神病院工作，其余时间都很照顾他。

老实说，他也并不排斥这样的工作内容。

院长走后，李宗白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阖眼，试图再小睡片刻。

他的意识渐渐沉入深处，脑中却浮起一帧帧模糊褪色的画面，像是作梦，又像回忆。

他站在一处高耸的峭壁上，底下是湍急浑浊的水流。

那时下着倾盆大雨，雨滴打在身上的触感很真实，冰冷无比。

后头传来一阵混乱的声响，他纵身一跃，身躯划破了冷冽潮湿的空气，直直向下坠落。

彷佛折翼的鸟。

随后黑暗如约而至。

很快地，这些片段又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之中，不留一丝痕迹。

＊

有好一阵子，李宗白的生活都很是平淡。

他开始大量学习阵法与咒术，并在短短的时间内累积了惊人的知识量。

有时读着这些文字，他便会不自觉地沉浸于其中，回神时往往已经夜深了。

当然，他的孤僻无法阻挡刘航的热情，对方依旧时不时找他讨论课业或出去玩。

近日系学会举办新生迎新旅行，正大肆宣传，而刘航作为系学会的忠实代言人，自然不能保持沉默。

“系上办了旅行！是到山上小木屋住三天，还有经济系的妹子作伴，宗白你去不？”下课后，刘航一脸兴奋地凑到李宗白身边。

当时李宗白正在看院长给他的阵学书，见刘航的大头凑近，立刻“啪”地一声阖上书。

“不去。”想想这样直接拒绝似乎不太礼貌，于是李宗白又委婉地补充道：“我不喜欢爬山。”

“不用爬呀！我们是开车上山的，上去后也是住木屋，连营账都用不着自己搭。”刘航拚命打广告，“每个人会搭配一位妹子，顺利的话说不定就能直接脱离单身狗行列了，多好的活动你看看！”

“可我真的没兴趣。”李宗白摇摇手，将书放进包里，准备去下一节课的教室。

刘航不甘心地撇嘴，决定祭出大绝招。

他环顾四周，见没人在关注他们，便悄悄靠近李宗白耳边。

“别告诉别人，这可是机密。听说这次迎新之旅的工作人员全都会得到一份奖励，那就是历届最详细笔记与考古题。”刘航奸笑道：“我刚好认识一些系学会干部，若你参加，我就替你争取一份，如何？”

李宗白对什么捞什子迎新之旅根本没兴趣，但是他对笔记与考古题大有兴趣。

想了想，他妥协了。

“好，我要报名参加。”他道：“日期什么时候？”

顺利拉班上孤僻王入伙的刘航不是一般兴奋，连忙取出手机给李宗白瞅日期。

“要付一千元参加费，你没问题吧？”刘航道。

李宗白点点头。他现在什么没有，就钱最多。

此时两人都没想到，这趟旅程将由原本的惊喜之旅，成为惊悚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