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沈梦已站在了陆离身边,陆离目不转睛,盯着那直入黑雾的粗重铁链,竟然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沈梦皱了皱眉,鼻下两条胡子如眉毛般挑了一下,笑道:“陆兄。”
“陆兄。”
陆离显然没有听到,望着那晃动的粗重铁链,铁链似乎没有尽头,是什么样的力量,才拉的起这样的铁链,陆离微微张开了嘴,沈梦皱眉,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忽然沉声,陆离脸上一惊,回过头来,这里吵闹异常,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但显然陆离听到了,看向了沈梦。
沈梦神秘莫测地笑道:“这里看不完全,沈某带陆兄去。”
陆离面露困惑,忽然,沈梦伸出了手掌,手掌落下时,将陆离肩膀抓起,陆离只觉眼前一闪,脚便离地,眨眼间,耳边呼呼作响,风声大作,那黑雾扑面而来,犹如潮水灌来,不知不觉间,已升到半空之中,但眼前依然是黑雾一片。
陆离脚下虚空,乱踢了几下,还是没有踩到实地,低头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惧怕之色,脚下也是黑雾一片,如深渊,似巨怪的口,要将人吞掉,陆离闭上了眼睛,冷汗涔涔,扶住了额头。
沈梦见此,却是笑了一下,他忽然挥手,黑雾便从眼前散去。
“陆兄,不妨睁开眼睛,不会有事的,这机会难得,可不要错过,后悔终生啊。。”
陆离看了一眼,又赶紧闭上,如此两三回,才敢往下看去。
陆离低头看去,这时已距离底面数十丈之高,那条宽阔雄壮奔涌的河岸,此刻只如一条土黄颜色的小溪,而拥挤长如龙蛇的人流,已几乎不可见了。
看着陆离露出震惊的表情来,似乎符合沈梦的意料,他面有得色,
“看那里。”沈梦摇手一指。
陆离顺着看去,登下惊得目瞪口呆。
沈梦所指处,黑漆漆的一座大山正在移动,再仔细一看,那如山一般前行的躯体,竟然是个活物,如马车般巨大的拳头,缠绕着一圈圈粗似大腿的黑色铁链,手背上青筋暴起,血管如树根一般粗壮,虬然开来。
再往上瞧,那巨物头上长着两个弯弯曲曲的巨角,比生铁还坚硬,那活物鼻孔大如山洞,有雾气从中吐出,将鼻孔上两个铁环吹得变色。
这巨物眼大如小山丘,瞳仁如铜把手般发亮发黄,只是那眼神已然麻木不仁。
“这是什么怪物?”陆离惊地瞪大了眼睛,有一抹火焰灼烧了起来,“竟然有如此庞大!”
陆离话刚说完,那怪物突然停止了前进,似乎是听到了陆离的声音,陆离面色苍白,一时噤声,但那怪物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突然转身,这转身带动着雾气,打了很多个漩涡,一张庞然大怪脸,推开浓重的雾气,瞪着小山丘般的大眼,四处看了看,忽然扭头,朝着陆离看了过来。
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那另一只空着的大掌,如一座浩然大山,离弦之箭般,甩了过来。
陆离见此,早已面如土色,面部肌肉也抖动起来,一双手在身后颤抖,冷汗涔涔。
这时,陆离忽然身子一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耳边呼呼作响,风声大作,陆离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只巨掌的下部边缘的纹路,擦过自己的头顶,风吹地太过猛烈,闭上了眼睛,面部还是一阵生疼。
须臾,耳边风声渐小,脚上一股力量,显然是落到地面了。
那手松开了陆离的嘴,陆离面色一变,五脏六腑都如江海般翻腾,还没走到一旁,喉结上下吞吐了一下,忽然弯腰,双手趴地,对着地面,狂吐了起来。
“陆兄,时间快到了。”沈梦神秘莫测地笑了笑道,“剩下的路,沈某就不相陪了,只是待会,你我相见,便不相识。切记切记。”
陆离吐了半天,似乎终于吐完了,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往后回头,却是“咦”了一声,一个青布袍青鞋的青年男子,正站在他的身后。
陆离面露困惑,用手比划了一下。“你刚才见到一个这么高的人吗?”
那青布袍青年闻言,面色惊惧地后退了一步,“有这么高的人?”
陆离想了一想,似乎想起来了刚才呕吐间有人说话,也不再相问,见眼前这人,衣衫虽有些褴褛,鞋也很是破旧,用布丁补过,但气度却有不同,似乎是个读书人,便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却不拱手,只是笑道:“我姓曹,单名一个真字,这位兄弟,你不必跟我这般客气,刚才见你在这里呕吐,似乎很是难受,就留下来看能否帮上小忙。”
“多谢了。”陆离淡淡地笑了笑,与那人相视,有亲切之意,一路上牵肠挂肚,无人可以诉说,这时却突然叹了口气,道,“曹兄弟,我姓陆,单名一个离字,离开的离,分离的离,实不相瞒,家里有老父要照顾,半刻离不得身,谁知夜里,却一路都有人带我来这里,说要参加什么殿试,曹兄可明白,能否告知兄弟,家父年迈,又生重病,实在是离不开在下啊。”
曹真闻言,面上也是困惑之色,走了几步,一脸郑重道:“不是曹某不告之陆兄,曹某也是稀里糊涂,傍晚时烧锅煮米,仅剩半粟,烧了米汤,清淡如水,昏昏中睡去,忽然就来到这里,刚才见到陆兄,也是想问之一问。”
“这一路真是莫名其妙身不由己啊。”陆离叹道。
曹真心性单纯,竟然全不在意,笑道:“陆兄不必担心,你我二人知心,就走一路看一路,骑驴看唱本吧。”
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陆离一个不慎,跌倒在地,而那曹真,也是东倒西歪勉强站住。
这地震晃动了片刻,突然又安静下来。
万籁俱寂,死一般的沉寂,听得到呼吸的声音。
就这样安静了一会儿,陆离拍拍身上的土,要站起来时,黑暗中忽然有幽幽的力量,诡异的气息,从头顶一飞而过。
这气息飞过,远处忽然有幽幽的铃铛声响起,铃声杂乱,摄人心魄,如远处阁楼上的歌声,又似虚无缥缈的雾,令人生出敬畏而又幻灭的感觉。
铃铛声飘扬在风中,忽然又有了呼唤声。
“陆离,曹真,殿前觐见。”
传到耳边,隆隆作响,陆离已用手捂住了耳朵,再看曹真,也是捂住了耳朵。
两人正是一阵疑惑,听到这声,各自看了一眼,都往声音发出处看去。
一看之下,两人呆若木鸡,震惊万分,都回不过神来。
霍然间,远方黑暗中有灯火拔地而起,晃晃悠悠,飘扬而上,一座辉煌的宫殿,缓缓升起在眼前,霎时灯火通明,犹如天上星辰日月,一条白玉雕成的大道,如白练般,从殿门口延伸而来,一直到了陆离的脚下。
而那照亮了地面的宫灯,却是惨白色的纸糊的,没有任何依持,自顾自地飘荡在半空之中,犹如幽灵,更似亡魂,说不出的恐怖离奇,可怕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