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了一声,“麻三你大清早鬼鬼祟祟守在我家小姐门口作甚?”
麻三呼的抬头,四目相对。
他恍惚片刻,女人穿着睡袍,束起的小腰一把把,身形纤瘦却不娇弱,乌黑的秀发垂在两鬓。因为刚刚洗过脸,白净的脸蛋泛着红晕,耳边有碎发贴在脸颊上。
眼睛很大,很有神,撅起的小嘴看起俏皮又可爱。
“什么叫鬼鬼祟祟?”
秋水将两盆里的水倒干净,上前打开院门。
麻三刚准备进来,想想还是算了,“我就送点东西,不进去了。”
秋水斜眼瞟向他,刚欲说话,云暖和清水结伴走出来,她们已经梳洗打扮好准备去后山。
看见麻三手里的东西,云暖好奇地问道:“你拿的什么东西?”
麻三一惊,立马往身后藏,送给秋水的定情信物,不想给别人看到。
秋水脸盆一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东西夺过来。
麻三吞吞吐吐,“送,送,送给你的。”
秋水一听,没搞错吧?
送给她的?
她刚刚还恨不得将麻三一脚踢飞的表情瞬间转变,转而羞羞答答的,将差点打开的包袱又重新包好。
既然是送给她的,她得回去偷偷的看。
云暖摇摇头浅笑,“秋水,你昨晚不是也有东西要送给三哥么?”
经她一提醒,秋水想起什么,让麻三等一会,她回屋拿。
麻三急忙摆手,“不用的,不用的。”
秋水回头,眼睛一瞪。
麻三立马改口,“不用秋水姑娘送出来,我跟你一起去拿。”
噗!
这求生欲,云暖给满分。
很快,麻三拿着秋水绣的荷包独自走了出来,看样子心情不错。
就在三人刚出院子门,秋水大吼一声,从屋里出来,“麻三,你给我站住。”
麻三刚回头,来不及反应,脸上就被什么东西嗖的一声砸中,还没看清是何物,额头又中了一击。
云暖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的抱住清水。
等两人晃过神来,麻三已经晃晃悠悠地倒在地上,身边掉了两只鞋,其中一只鞋底朝上。
“”
清水反应很快,立马蹲下查看麻三,给他掐了人中,好半天才将人弄醒。
见麻三鼻血都流出来了,额头肿了个大包,云暖眼里有了怒意。
她急忙拿着手帕给他擦拭,一边朝秋水喊道,“你疯了啊?!好好的打人。”
不讲理也不带这样的。
秋水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心疼,哭着上前,一脚踢翻地上的鞋,“他欺人太甚。居然送我破鞋。”
云暖一怔,破鞋怎么能送?这是变相的骂人?秋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不带这样被骂的。
难怪她生气。
清水替麻三解释,“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麻三痛的嘴角直抽,夺过云暖手里的帕子,不停地擦鼻血,这真是飞来横祸。…
秋水边哭便用衣袖擦眼泪,“什么误会,他就是变相骂我是破鞋?”
母胎单身这么多年,想做破鞋都没机会。
云暖看着鞋子突然也不明白,麻三为何做这样的事。
她和清水将人扶起来,进了屋子,端来热水给他擦了脸,还贴心地为他额头上了药。
弄好这一切,才将那双鞋子放在他面前,“你为何送这个给秋水啊?!”
麻三也很无辜,秦湛说送鞋,他便回去找鞋。
哪里想到是破的还是好的?
“昨晚和你男人商量娶亲的事,他说要送定情信物,我也没送过,就问他当初送什么给你的”
云暖噗嗤一笑,随后低头大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麻三说每次遇到秦湛都要吃亏。
这次显然又被他带进沟里。
她看着还靠在门口抽泣的秋水,解释道:“秦湛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确实是一双鞋。”
秋水不信,越哭越凶,觉得大家都合伙骗她。
直到秦湛闻讯过来,才将误会解开。
他没想到麻三脑袋这么不开窍,也没想到秋水脾气这么差。
秋水眼泪止住。
平心静气,却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见麻三被打成这样,心里又心疼又懊恼。
她主动跟麻三道了歉,为了表达诚意,还将送给他的荷包亲手系在他的腰间。
麻三自认倒霉,只心里告诫自己以后离秦湛远一点,这人是他的克星,见一次倒霉一次。
这一次完全吃他的亏。
定情信物这东西,他麻三不清楚,秦湛能不知道?
那么多可以送给女孩的定情信物,他偏偏说鞋。
正好他倒霉,又偏偏没有新鞋,这样破鞋就登场了。
唉!
带着秋水送的香包,他从此以后也是个香喷喷的人了。
和秦湛离开后,两人相约去山上打猎。
还没尽兴,有人来找他们,让麻三赶紧下山,出大事了。
麻三打的野物都来不及收,一溜烟跑下来。
穿过广场,远远看见云暖门前围着一帮红红绿绿。
他飞快跑过去。
没急着上前,而是躲在一棵大树后,通常这样的情况,他一般不出面的。
正好影子哥路过,他喊了一声,“嘿,这里。”
影子哥警惕的很,四周扫了一圈,没发现异常,才走过去,“头,你要倒大霉了。”
麻三:“”
我这样还不够倒霉吗?鼻子和额头都是肿的,为了不让人看笑话,强忍住痛和秦湛打猎。
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又出了什么事?”
影子哥探头探脑地看向女人聚集的地方,“你要娶秋水姑娘,还送了破鞋,哦不,定情信物的事婆娘们都知道了。”
麻三不服气,“知道就知道,老子的事要她们管。”
“可不是嘛!”影子哥用怪异的眼神看向麻三,好像在说:这话你倒是跟她们说去啊。…
这个时候,他料定麻三要跑。
每次看见女人们大聚会,他跑的比谁都快。
麻三手撑在树上,抬眼望向树顶,不过片刻,他从树后走出来,推开影子哥朝女人们走去。
此时,女人们将秋水围在屋子里,七嘴八舌问她要说法,有的哭哭啼啼,有点情绪激动。
麻三来到她们身后,大吼一声,“都给老子让开。”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可大家脸上的委屈都还没有退去。
他拨开人群,大步上了台阶,站在廊下,昂首挺胸,气势威严。
“有什么话问我。”
一个很有眼力见的小兄弟端来一把椅子,奉承地说道:“老大坐。”
麻三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子,“坐你个头啊,没看见姐姐们都站着?”
他是清风寨的老大,女人们都是他抢来的,按理在这个寨子上最没地位,可是麻三在她们面前从来没坐过。
为什么呢?
倒不是怕她们,就是感觉站着可以随机应变,一看不对劲立马能跑,坐着就没那么方便了。
至少站起来需要时间,再跑可能来不及。
这句话既隐藏了自己的小心思,又大大地捧了一把女人们。
再结合他此刻威严的神态,可以说恩威并施,软硬兼顾。
女人们的脸色好看了不少,慢慢的委屈也不见了。
屋内,云暖三人听到麻三的声音都走到门边,偷看着外面的动静。
其实在她来之前,云暖已经苦口婆心解释了好一会。
只是女人们根本不依。
大家都不嫁,麻三都不娶,相安无事,突然来个女子,不动声色地将人夺了,一下子无法接受。
一直认为麻三怕女人,每次看见她们就跑,今天看他这样,还挺让人意外的。
这气势镇得住场面。
有个女人率先开口,“我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说把我们抛弃就抛弃?”
“我成亲,只是多了一个家,屋里多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人,其他的不变。”麻三背手身后,颇有些威慑度,“寨子里有兄弟,大家可以自由谈,合得来的自己组建家庭,生儿育女,我麻三保证,谁的崽,都是我麻三的崽,一视同仁。”
又有个女人抽泣着说,“我们就想”
“别想了,你们想什么,我再清楚不过,以后的寨主之位,老规矩,能者上。”
突然,他看向女人们后面的影子哥,“张三,过来。”
影子哥腰板挺直,走路不带膝盖弯曲的上前,“我不成家,不生儿子,不争寨主之位”
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和兄弟们吃吃喝喝吹吹牛不好吗?整天被一个娘们困住?
“闭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成不成家,得看她们,搞的跟人种似的。”麻三威严的气势坚持不过半刻钟就崩了,他朝影子哥使了眼色。
奈何影子哥看不懂,坚持不成家。…
麻三真的要被他气死,拉着他走到一边,“老子的工作你都不支持是吧?”
“老大,你做啥我都是拿命支持的,可是命就一口气的事,你这成家可是吊着一口气煎熬一辈子,我不愿意。”
麻三闭了闭眼,这货他了解,平时做事确实拼命,忠心耿耿从不反驳他,现在居然跟他顶着干,看样子让他带头表个率确实没戏。
算了,回头再说。
麻三推开他,站回原来的位置,大声道:“你,去通知账房,只要愿意下山的姐姐妹妹,每年每人可以去汇丰钱庄领一百两银子,连续领五年。若在山上成家的,成亲之日男女各领二百两银子,可以去游山玩水一个月,大家都好好想一下。”
这等福利,她们应该会心动吧。
影子哥应了一声,转身就去知会账房。
“你们有些年纪不大,也没破身,下山找个老实人嫁了。我清风寨的名声也没那么差,你们下了山不至于人人嫌弃。无论怎样,清风寨不会随意赶走一个人,也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大家只管放心去实现心中所想。”
“我们心中所想”
麻三打断她的话,“你给我闭嘴,就你话最多。”
女人哼了一声,白眼一翻,直接去人群后方揪住一个男人的耳朵拉过来,“我就要他了。”
那男人刚刚还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现在成了笑话,他央求道:“姑奶奶,你先放开我的耳朵。”
起哄声淹没了求饶声,他握住女人的手,希望她轻一点。
来到麻三面前,他急忙解释,“大哥,大哥,我没碰她,我发誓”
麻三不耐烦,“现在不是碰了?!”
握人家的手也是碰。
男人一脸委屈,还带这么玩儿的。
本来气氛严肃,现在女人们被这句话逗笑了。
其实这些年不来山上,她们的日子也没法过,在这里的,大凡都是被买为人家小妾,或者被人贩子卖给穷苦人为妻。
穷苦人家的妻为何冒险走乌蒙山,因为这条官道不要交钱。
她们过了这几年安稳日子,感觉已经知足了。
这时,角落里有个女人哭了起来。
麻三最烦哭哭啼啼的,所以这里的女人一般不会哭,哭也是假哭,秒变笑脸的那种。
“有什么委屈直说,别抽抽搭搭的,烦。”
那女子看起来胆子很小,年龄也不大,用手帕整了整眼泪,“我和乔姐姐怎么办?”
她和乔敏是和麻三有夫妻之实的。
麻三现在要娶妻,肯定要处理她们,她们没有家人,无处可去。
麻三看了一眼趴在门缝边的秋水,肯定道:“既然是我的人,就留我屋里,以后我麻三就你们三个婆娘,不管你们谁大谁小,谁先跟的我,都不许拿翘摆架子。一经发现立马滚蛋。”
这话说的秋水都被镇住了。
乔敏垂眸,声音低到尘埃里,“你又打不过秋水姑娘,你那脸说话能不能算数?”
麻三怔怔地看着她,平时闷葫芦一个,好不容易说句话,尽拿刀朝他心窝子上扎。
这么多人,他不要脸的吗?
“你打得过你上。要不就闭嘴。”
乔敏:“”
“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的话,我就走了。”麻三背手下了台阶。
走到男人堆里,他声音不小,“你们给老子时刻把规矩放在眼前,可以找喜欢的姑娘成家,成家之前,谁敢给老子乱搞关系,小心我废了他。”
说完,步伐稳重消失在大家的眼里。
女人们一听这样的安排,心下满足。
开始都以为麻三娶了媳妇,肯定要把她们赶走,谁知不过往他屋里添了个人而已。
吃过晚饭,麻三来到账房。
账房老先生看见他,像看见稀释珍宝。
因为他已经大半年没来过了。
他急忙颤抖着手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头,这么晚过来,有有何事吩咐。”
麻三看见他老态龙钟的样子,不禁想是不是应该给点养老费,让他回家安享晚年?
不过此时他不是为这个事来的。
“额,今天有没有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