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上午刚领了一石粮食，明天又要发一石……

这换做之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们都是破落军户，家里米缸一向都是空的，镇子上时不时就饿死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家里什么时候存下过哪怕几升粮食？

现在可好！

接连两天，带回去两石粮！

而且，他们只要在工坊里做工，每天还能混两顿饱饭，带回去一升米糠。

只要省着点，他们甚至能攒下两石粮！

更不要提加入这个墩堡护卫队，每个月还有一贯钱的饷银。

原本毫无希望的生活，似乎一下变得有希望了。

前途光明，简直是不可想象啊！

“太多了！少爷，给得太多了啊！这样下去，哪里行啊！就算是有工坊，能造纸……也扛不住这样开销吧？”杨铁栓不断嘀嘀咕咕地重复着。

他是既感到兴奋和开心，又感到忐忑和害怕。

他是工坊的工头，儿子大郎是护卫队副队长，他们的待遇比其他人好得多，俩人加起来，这两天能拿回去好几石粮食。

吃不完！

杨铁栓第一次有了粮食吃不完的感觉。

这让他很惶恐。

“放心吧，杨大叔！你都说了，咱们的作坊能造纸啊！你们要是拿着心里不踏实的话，就早点把作坊建好了，好好守卫咱们的墩堡。”赵天成笑着，开始安排工作，“从几天晚上开始，咱们墩堡要开始巡夜了。护卫队的三个小队，轮流值班。

今天晚上第一小队值班，小队长杨大郎全权负责整个墩堡的安全。你们都是地头蛇，从小在镇子上长大的，在哪里设哨卡效果最好，你们应该最清楚，我就不多插手了。

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有外敌入侵的话，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敲锣示警，然后，护卫队所有成员在听到示警之后要立刻上街，以最快的速度到我们家门口集合作战。”

分配好任务之后，赵天成就离开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杨铁栓和杨大郎等几个人负责去处理。

杨大郎等人热情非常地高昂，聚在一起商量着。

……

“嘿嘿！大人，看来我们今天晚上能好好睡一觉了啊！”李大脑袋嘿嘿笑着。

原本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值夜，准备四个人轮流不睡觉。

现在看到赵天成安排得这么头头是道，顿时安心了。

赵顺也是一脸欣慰。

傻儿子有出息了啊！

多亏了那个“世外高人”癫道士，让儿子开窍了！

赵顺从来不觉得自家儿子会真的傻，之前都是没开窍。

一朝开窍，果然了不得啊！

赵顺决定，如果再遇到那个癫道士的话，一定要好好感谢对方一番。

“大脑袋，你之前不是一直说这些破落军户不可靠吗？他们值夜，你能睡得着？”刘安戏谑道。

“刘安！你是故意揭老子伤疤是吧？这些破落军户不可靠，那是以前！现在能一样吗？现在有少爷！他们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那个词叫啥……脱胎换骨！对！他们都脱胎换骨了！”李大脑袋梗着脖子，拽了一句。

“今天晚上可以睡个好觉了！老虎寨刚吃了亏，肯定不敢再来。又有杨大郎他们值夜，咱们能踏踏实实睡觉了！”

赵顺一高兴，干脆拿出了自己珍藏的一坛酒，借着月光，跟李大脑袋等人喝了半晚上酒，直到午夜……

……

当大疤瘌和儿子亲自赶着牛车，把那件大铁家伙送过来的时候，造纸作坊终于可以开工了。

赵顺，李大脑袋，刘安，何志勇，二麻子，杨铁栓……

烟墩新老核心人物齐聚作坊，一个个目光炯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打扰到正在操作示范制作流程的赵天成。

“这东西，就能造出纸来？”杨大郎看着一捆捆的芦苇，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种东西，海边湿地多的是啊！

以前大家都是在冬天割回来当柴烧的。

事实上，就算是当柴，大家也觉得太不禁烧，一般只是用来引火，真正取暖都是去山上捡柴火烧。

在大家看来，这是最没用的东西，竟然能用来造纸？

在刚开始做工的时候，赵天成就指挥人收割来了不少芦苇，在水池里泡着。

昨天晚上更是让人把芦苇放在大锅里，煮了一晚上。

现在，他亲自动手，将这些泡好的芦苇放进一个圆形池子里。

这个圆形池子也是特制的，周围拘了一圈木头，桶上横着铁匠大疤瘌刚刚打造好的那个铁棍，铁棍上布满了一个个的刀片，锋利无比。

铁棍转动，锋利的刀片不断切割着池子里的芦苇，渐渐打成了浆。

杨大郎和铁蛋、陈康三个大小伙子光着膀子，轮番操作。

这个过程耗时有些长。

赵天成不断观察着，几次过滤。

最后看着浆液勉强合用，这才用木制模具把浆液筛出来。

等木制模具上均匀地沾上纸浆，滤干之后，小心翼翼地把纸浆——这时候已经是纸张了——揭下来，一张纸就做成了。

“嘶——”

“纸！真的是纸！”

周围有倒抽冷气的声音。

赵天成这一连串的操作，在大家眼中简直就像是变魔术一般。

“原来纸是这样做出来的啊！这……看起来也挺简单嘛！”李大脑袋上前，摸了摸那张新做出来的纸，感觉非常地新鲜。

“会者不难！工匠们的技巧，其实都是一层膜，捅破了就很容易搞明白！所以，工坊建成之后，很重要的一项就是要保密！”赵天成道。

他使用的，是古法造纸术，哪怕在明代，也算不上什么高精尖的技术。

事实上，这个时期在宣州一带，造出的宣纸早就闻名内外，品质之好，哪怕是拿到后世也让人咋舌。

赵天成曾经用心模仿过制作古宣纸。

他掌握有技术，但在这里造不出来。因为品质真正好的宣纸，只有在宣州才能做得出来，需要用到那里的原料，甚至是气候等都有影响。

即便如此，这造纸技术也不能随便泄露。

赵天成还有另外一个心思，就是要培养团队的保密意识。

这次的造纸术不算什么，但赵天成手中的秘密，还多着呢！

“我儿说得对！这技术，一定要保密！”赵顺首先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工匠的手艺，那都是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啊！

他甚至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好奇，带着人来看？

好在，在场的也没有外人。

似乎是儿子有意限制了人选。

“造纸坊把总的，还是杨大叔！现在咱们工坊建好了，再叫工头有些不合适。咱们这个造纸坊，以后规模要扩大，现在干脆就叫造纸厂。

杨大叔，就来做造纸厂的一把手，叫厂长！”赵天成道。

“厂长？”杨铁栓听着这个词很新鲜，同时又感觉很舒服。

“好！少爷放心，俺一定当好这个厂长，帮少爷造好纸！”杨铁栓感觉自己的血都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