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云城湖,波光潋滟。
湖上,游船画舫翩翩来去间,相邻的船只,总不免听到邻船的谈论声。
离前头那艘画舫有一段距离,柳先生就听到那艘画舫上传来的女妓娇笑声。
画舫的甲板上,乐妓起舞翩跹,舞姿曼妙,体态妖娆。
“哼。”
柳先生不悦地甩袖转头,眼不见为净。
未料,一个熟悉的名字传入耳中。
“季解元,你躲在哪里?倒叫奴家好找。”
“季解元,奴家来找你了。”
“言安兄,别躲了,这局算你赢了,今晚翩翩姑娘是你的了。”
抬手清了清耳朵,柳先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去侧耳听着。
“葛兄,今日你生辰,来来,我敬你一杯。”
“老夫可有听错,是季言安在那艘画舫上?”
柳先生转头寻求解答,私心里,希望谁来反驳他,他应是听错了才是。
“先生,好像真是叫季言安,我也听见了。”一个举子言之凿凿地道。
“季解元满潭州不就那一个吗?”
“我听着还有叫葛兄的,是不是那葛士会,季言安的县学同窗,这两人是约好来……”
“那就没错了。”
卓先生气得嘴直哆嗦,狠狠地拍了拍茶几。
“竖子尔敢?举子狎妓,简直荒唐,我定回书院上告院长,取消他的推举名额。”
柳先生也是满眼痛心,但仍存一丝侥幸。
“许是误会,还是要眼见为实才是。”
“先生说的是,学生这是这么认为。”林回风接口,一派君子气度。
“走,让船夫快快将船靠岸,我要去亲眼看看。”
“是,先生。”
厢房外的声响,自然也落入了季言安的耳中。
“他究竟有何算计?”
为何要设计我狎妓?
狎妓是白鹤举子大忌,但凡学子狎妓,重则被赶出书院,轻也要受藤鞭之苦。
堂堂举人,被当众鞭打,颜面尽失,不亚于被赶出书院。
是幕后的那人吗?
要让他声名尽失,文名蒙羞?
“不对,还有一个人。”
季言安想到此次的书院大比,上一科解元林回风。
是他就说得过去了。
据说家中都是高官,在京中也算名门。
也就林回风这样的底蕴,才能让葛士会不顾一切,也要背刺他。
相比起得罪林回风的后果,对葛士会来说,背叛他季言安就不足为奇了。
“既然是设计让我狎妓,那林回风必定引书院教习来抓脏。”
“糟了。”
他在船上,上天入地无门,堵他一个堵一个准。
“可惜般乐不在。”
“咚咚。”
厢房的木窗被从外叩响。
……
柳卓两位教习怒气冲冲地领着林回风等五六个学子,在码头上等着葛士会那条画舫靠岸。
眼看着一个个人下了船,始终不见季言安,柳先生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点。
林回风斜睨了身侧的举子一眼,那举子立马开口道:“该不是躲船上不下来吧?”
声如洪钟,震得柳先生耳朵都疼了。
柳先生瞪了开口的举子一眼,正要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画舫上葛士会的脸一闪而过。
卓先生显然也看到了,大袖一甩,等那些女妓和公子哥儿走光了,才愤愤地上了船。
“葛士会,给我滚出来,老夫看到你了还躲?”
葛士会愁眉苦脸地上前,不待两位教习开口,就先丧着脸认起错来。
“先生,我错了。我一时犯糊涂,违背了书院的规矩,士会愿意随先生回书院领罚。”
见葛士会认错态度尚可,卓先生的脸色稍稍缓了缓。
葛士会下一瞬却双膝落地,抱住卓先生的腿哭嚎道:
“先生,请您原谅季兄,都怪我糊涂,竟请堂堂解元到这画舫上来狎妓。”
两位教习正在气头上,再听着葛士会言语间特意加重的狎妓和解元两个词。
卓先生更怒火冲天了。
“季言安呢?还不给我滚出来。难不成还要留下过夜不成?”
厢房那边静悄悄。
“季解元该不会以为躲着就能当没事发生吧?这事办得,可真没担当。”
举子的添油加醋,使得本来较为好脾气的柳先生也面布乌云。
做错事就算了,还这般没担当,连葛士会都不如。
“回风,你们进去,把季言安给叫出来。”
林回风一脸为难,“这,柳先生,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让你去就去,七尺男儿怎地婆婆妈妈的?”卓先生叱喝道。
林回风被申斥得有点下不来台,缓了几息,扯起抹笑继续假意劝解,推辞了几番,才往厢房而去。
一副拗不过教习不得不将同窗揪出来的良善模样。
“这老东西,总有一日……”
背对着众人,林回风低下头,眼里淬着毒。
一小会儿后,林回风无功而返。
“先生,只有一间厢房门锁着,学生唤了季兄,他却始终不愿开门。”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
卓先生气得胡子都压不住,“你们去,给我把门砸开,多少银子,老夫赔。”
几个举子上前去砸门。
卓柳两位教习跟在后面。
卓先生怒气越来越盛,柳先生一脸痛心不解。
裴大儒收徒的推举名额,多好的机会啊,季言安这小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砰。”
一声巨响,房门应声落地,砸起一地浮尘。
“季言安,还不快出来……”
“季言安,你……”
浮尘飘飘扬扬落回地面,厢房内一个人影都无。
“这……”
林回风细细地将衣柜床底等地找了一圈,并无人影。
阴冷的眼神直直射向葛士会。
葛士会心头发苦。
他很确定,季言安进了房,这船一路也没靠岸,季言安他不可能跑得掉啊?
“葛士会,你不是说季言安在厢房?”卓先生厉色问道。
“是啊,他一直都在。”
葛士会不安地道,可是看在卓先生眼里,却像是辩解。
林回风挂上一张君子谦谦的笑脸,对卓先生道:“该不会意外落水了吧?”
说者有心,听者自然也有意。
卓先生心想,季言安这个混账,该不会听到他和柳兄来了,跳窗逃脱吧?
“我们可要去请人来打捞打捞看看,万一真的落水,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