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刚从辉中到神都的时候。
起初陈昱是没有打算带她进都的。从乌冬回来后,她便被陈昱关在辉中的府邸中。
已入六月,未时的烈阳愈发毒辣,人们也更加慵懒起来。未时的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影,抬头只能看见耀眼的阳光。
沈辞疾素来有午睡的习惯,只是今日看书看得入迷。
她坐在榻上捧了一本当朝文者的游记,看到描述风景秀丽的片段时不由打起瞌睡来。
她一手支颐。一手捧着书打盹。快要入眠时,被屋外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
侍女甲:“……我以为世子爷多宠爱这位小姐呢,原来入宫邦交竟没有打算带上她。”
侍女乙:“再得宠爱有什么用呢?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爷哪敢担这样的风险呀。”
侍女丙:“嘻嘻,要我说呀,世子爷就是怕她伤心,才不带她入宫呢!”
侍女丁:“怎么说怎么说?”
侍女甲:“你不知道呀,北奕国的五公主会来,听说她已经成年,这次来啊是要婚配呢。咱世子爷……”
“啪”的一声,屋外的声音瞬间消失,沈辞疾弯腰捡起不慎滑落的书面若有所思。
这些的侍女的风言风语她向来不在意,只是这次她们总算说了几句有用的信息——陈昱没有带她入宫的打算。她的手指摩挲着书页,心下又有了打算。
七月已至,是陈昱该动身进都的时候了。
正如侍女所说,午时饭罢,陈昱淡然开口:
“东郊灵霁寺的司空大师已经云游归来,临近伯父伯母生祭,我请了他在寺中做法,以慰亡灵。祭礼初四便开始,阿辞你这几日可以到灵霁寺去,看一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的。”
沈辞疾夹菜的手一抖,银筷“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你怎么敢?”
沈辞疾愤然起身,纤纤玉指直指陈昱。
沈辞疾浑身颤抖,她愤恨的瞪着陈昱,死咬着嘴唇。
“阿辞,”陈昱放下碗筷,急忙说道:“你若觉得我这样做不合适,那便让司空大师来府里。”
“府里?”沈辞疾气极反笑,“让我爹娘看看他们的女儿如何被仇人豢养?”
“阿辞!”
沈辞疾气上心头,她没想到陈昱竟会用这个借口将她留下。
“给他们办生祭,你不配。”沈辞疾忽然伸手将一杯温茶尽数泼在陈昱身上。“放我走,我要回乌冬。”
陈昱的发上,脸上,身上满是茶水,他抹去眼上的一片茶叶面不改色,“乌冬已是物是人非了。”
他叹了口气:“阿辞若想去神都祭拜,我便去请司空大师随行。”
“不需要,让我走。”沈辞疾径直走向门口,陈昱在她身后无奈道“青城之外,到处都是你的通缉令。”
沈辞疾立住,回首冷笑道:“南昶律法,窝藏逃犯者,视为同罪。”
陈昱走上前,伸手握住她的柔夷,温笑道:“愿与阿辞共赴黄泉。”
恶心。
就像被恶污臭泥里的长虫缠上胳膊,甩不掉扯不脱,甚至想砍断自己的胳膊。
为了防止沈辞疾从逃跑,陈昱不得已带她上了前往神都的马车。
神都,是南昶国的国都。临近邦交,街上来往的异国人比往常多了许多,神都百姓早已习以为常。
时隔五年,沈辞疾再次踏入神都,眼前熟悉的街道,行走的路人与她五年前离开神都时没有什么两样。
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虽细腻如脂,却不是从前粉雕玉琢的模样了。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沈辞疾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脚不知撞上了何处,酸痛无力动弹不得。
车门被外面打开,陈昱焦急的探进身将沈辞疾抱了出来。
一辆异国马车停在沈辞疾的车前,拉车的马匹已被鹤庆澜斩于剑下。
而她的马车已经被撞翻在地,马匹也折了腿卧在地上。
沈辞疾挣扎着从陈昱怀里跳了下来,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疼从脚踝处传来。
她重心不稳,向前一跌,正好被鹤庆澜一把扶住。
“小心。”轻铁面具低声道。
“阿辞!”陈昱连忙来接过她,将她揽到身后。
“喂,你没事吧?”娇俏的女声从前面传来,沈辞疾定睛一看,一身烈火赤红的北奕女子手持马鞭站在前面。
白皙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自责,反而满是不耐。
“南昶律法,诸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驾车疾行者,笞五十。”陈昱言辞冰冷。
那北奕女子显然慌了神,故作镇定道:“本殿自然是事出有因。”
“请五公主道来。”
“那是因为,诶,你怎知我是五公主?”北奕女子音落,似乎是想起什么般,脸颊腾的升起两团红云。
陈昱不语。
北奕五公主红着解释道:“小白忽然从本殿车上跳了出去,本殿为了追寻它才纵车疾行的。”
她看向沈辞疾,语气倨傲,“所以这位小姐如果无碍的话,本殿便去找小白了。”
沈辞疾愕然,这公主眼睛不好使吗?没看出来自己瘸了脚,还站都站不稳吗?
“公主殿下,您纵马伤人,却连一声抱歉都没有吗?”
子桑萧溪诧异,哥哥不是说南昶女子想来柔顺温婉。可这女子明知她是公主,还敢出言顶撞。
“你的侍卫杀了本殿的马,本殿尚未要你赔偿,你还敢要本殿向你道歉?”子桑萧溪有些不可置信。
“正是。”沈辞疾面无惧色,“还请公主殿下快些,钦龙卫不知何时会到,那时便不只是道歉这般简单了。”
子桑萧溪闻言更恼,扬起马鞭欲向她抽打,却被一旁的侍女拦下。
“殿下,莫忘了陛下的嘱托,切勿因小失大。”
子桑萧溪这才别别扭扭的行了个礼,“为了两国交好,本殿道歉就是。”
“对不起。”她嘴上致歉,眼睛却上一翻。
翻着白眼道歉,沈辞疾表示有被笑到。
“行了行了,歉本殿也道了,再不让本殿离开,小白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子桑萧溪有些着急,虽然马很可惜,但眼下寻找小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