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都县城西南角的城墙边围满了百姓，不远处的一块空地，十几名身穿王府服侍的人正在搭建粥棚。

人群熙熙攘攘，喧闹无比，到处都是一脸菜色的百姓。

城墙贴着墨迹刚刚风干的告示，告示下站着一名王府护卫营的士卒。

“这面写的啥？谁给读读？”

“俺也不识字！”

“别特娘的挤，你又不识字！”

告示前的人群越聚越多，人挤人倒也不冷。

“这是‘我’字，这是‘吃’字，还有‘不’字，俺就认识这三个字。”

“滚！”

“快让让，吕秀才来了，让吕秀才给大家读读。”

两名庄家大汉拨开人群，硬是挤出一道供一人通过的过道。

吕秀才穿了一件青衫，浑身冻得瑟瑟发抖，硬是装的一脸从容，他穿过过道，来到城墙边的告示下。

扫了一眼告示，吕秀才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吕秀才，快读给俺们听听！”

“吕秀才，装什么大尾巴狼，你倒是读呀！”一名脸色黢黑的大婶有些不耐烦的喊道。

吕秀才直勾勾地望着告示，半晌才缓缓读道：“我已在益都县城安置几处吃饭睡觉的地方，凡是吃不饭，家里房子塌了的，都可以来，虽然不管饱，但保证在开春之前让你们饿不死，大明衡府朱载封！”

人群瞬间安静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真的吗？吕秀才你没读错？王爷施舍给我们吃的？”

“还有睡觉的地方？”

“真的有饭吃，你们看那边。”

“天呐，竟然是真的！”

“王爷千岁，千千岁！”

“王爷千岁！”

这是无数百姓一齐发出的声音，直冲云霄。

许多人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己了，衡王府的佃户还能有些余粮，剩下大多数百姓家里的存粮很难坚持到过年。

这不仅仅是一顿饭的问题，这是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不知是谁率先跪下，剩下的百姓也跟着接连跪下，完全不顾雪地的泥泞。

“感谢王爷给我们活命的机会！”

“王爷千岁！王爷大富大贵！”

“谢王爷体恤百姓疾苦，谢王爷爱民如子！”说话的是吕秀才，他的家里早已弹尽粮绝，房子四处漏风，只有一床破烂不堪的棉被。晚给老母亲盖被后，他只敢将冻得僵硬的双脚放进棉被里取暖。

读书人的尊严让他舍不下脸去邻居下借粮食，再说了邻居家也不会有多余的粮食借给他，每一天都时在苟延残喘，每一夜都时最难熬的时候。

现在，他和娘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吕秀才伏在冰冷的雪地嚎啕大哭，哭自己的境遇，哭天的不公！

许多人的脸溢出喜色，这个难熬的冬天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小姐，天儿冷，小心着凉，我们该回去了！”不远处站着主仆两人，从身段看，都是年轻的女子。两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被称为小姐的女子身披大氅，倒也不觉得多冷。

“哼，竟是衡府的施粥告示，行文如此粗鄙不堪！”

“小姐，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天儿冷，回吧。”

没有人注意主仆二人的存在，更没有人注意到声音糯糯的女子竟是一个绝色美人。

与百姓的兴高采烈不同，益都县城里的各大粮商都是愁云惨淡。

青州府最大的商贾之一，迟家大厅。

“福大人前来寒舍有何吩咐？”迟家的掌舵人迟有余一脸堆笑的为福叔奉一杯好茶，桌还有冬季罕见的水果。

迟家大厅里燃烧着昂贵的金丝炭，福叔手里还揣着手炉，丝毫不觉得冷。

“迟掌柜很惬意嘛。”福叔品了一口热茶，不动声色的说道。

“哪里哪里，让福大人见笑了，只是表面光鲜罢了！”福叔的来意并不清楚，他也只能赔笑。

表面光鲜？福叔内心冷笑，待客大厅装饰确实简单很多，但屁股下的这官帽椅却是好的黄花梨制成，刚才所喝的茶水，也是极品的西湖龙井。

“咱家今日受我家王爷委托，前来寻迟掌柜买些粮食回去。”

迟有余一愣，这老阉驴竟是来买粮食的，衡王府粮仓里的粮食都好堆不下了，买粮回去做什么使？

“福大人说笑了，王府家大业大还需要到鄙号买粮？羞煞草民了！”

“你以为咱家来和你逗闷子的？”福叔坐的笔直，斜眼看向迟有余，在衡王府他是奴，在外面则代表了王爷的脸面，可不能堕了王府的威势。

迟有余讪笑道：“既如此，还请福大人言明。”

“天有好生之德，王爷体恤民隐，将王府中所有粮食用作赈济灾民用，但无异于杯水车薪，只能来寻迟掌柜了。”

迟有余这才明白福叔的来意，衡王府设粥棚赈灾民的事他中午就听说了，本以为这是王爷作秀，坚持不了几天，没想好竟是如此大的手笔。

“福大人，王爷在益都县城赈济灾民，按理说草民也该出一份薄力，无奈草民以此为生，阖府下百口人也等着吃饭。福大人您看这样可行，我迟家愿捐30石米，供王爷赈灾所用。”迟有余咬咬后槽牙，说出了30石这个数目，如果不是惦记着日后与王爷还有合作，别说30石，连3石都没有。

“迟掌柜以为咱家是来打秋风的？”福叔半眯着眼睛，阴阳怪气地说道。

迟有余一惊，老阉驴所图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