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过来,司马想要私密的二人世界,便支走司机,亲自驾车。此举正合月儿心意,之前的难题迎刃而解,司马的所有跟班人马都成功被隔离了。
上车后,月儿透过后窗望去,弄巷空空荡荡,只有一缕白烟飘散而去,想是沿街住户在生火,似乎已经无人尾随,但她正要转回头,忽见一个人影由一爿小店后探出脸又飞快撤回去,显然是害怕被发现。
对方行动其实也算得上敏捷,但跟月儿经历过的所有跟踪者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想想四爷手下人的游刃有余,再想想隐形敌人的神出鬼没,五小姐的这位跟班水生未免太业余,敌人那么狡猾,怎么会启用这样的跟踪者……
月儿眸光一闪,五小姐和隐形敌人,不是一派!
前天她发现五小姐授意七小姐撮合她和司马的时候,对此便有所怀疑,五小姐与老娘舅等人若是一派,为何不仅不阻挠她和司马见面,反而撮合拉拢,接近了司马,不就相当于接近了老娘舅?
这只是行为上的矛盾,而今天,无论是人员,还是技术,二者都无法匹配,她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的判断了。
那么,嫁祸三爷的人是谁?
有个名字冒出心头时,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可能,绝不可能,太打击她的三观了。也许是自己的防备工作做得不够,虽然她平时将盛放纽扣的首饰匣子放在保险柜内,并洒上爽身粉,绑上头发丝,想通过爽身粉上是否留下指印及头发丝是否掉落来判断是否有人开启过保险柜,但这些手段对于经验老到的对手来说,可能分分钟被识破,也许敌人撬开过保险柜,看到过纽扣,但自己没有发觉……总之不管什么可能性,绝对不是她刚才想到的那个人。
她让自己冷静,让自己赶快把思绪拉回到今天的行动上来,她做到了,但同时也开始下意识地质疑起自己行动计划的漏洞——嫁祸三爷的不是五小姐,她暂时判断不了究竟是何人,但可以确定是老娘舅一派,也就是隐形敌人,他们正是怕她顺着老娘舅的线索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才嫁祸三爷,而以他们平日行事风格的严谨来看,绝不可能只嫁祸三爷便觉得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们必然会做多手准备,也必然会对她加强防范,稍后想要进入司马家拍照势必阻挠重重。
她飞快地思索对策,虽然并不能料到稍后会遇到什么样的障碍,但防患于未然,她必须把所有事情都想在前头。
她盯上了老娘舅这条线索,敌人要想阻止她,最直接的办法,毫无疑问是将她灭口!
他们是否已经在准备杀她?
不!
敌人不会让她死!
从三少爷之前转述澹台的那些内容来分析,敌人在争夺秘本,而她似乎与秘本休戚相关,敌人不仅不能让她死,甚至有可能需要像保护秘本一样保证她的安全。这从敌人一系列动作中便可看出,自她调查澹台失踪一事开始,对方杀阿潘、焚藏书楼,嫁祸管三,乃至找上卞老板,无疑都是在阻挠她调查,可一直没有直接对她下手!
这个结论让她猛然振奋,仿佛忽然间发现了敌人的软肋!
她是敌人的眼中钉,但敌人却不能杀她,她很重要,重要到让他们非常之被动——既不能杀她又不能听之任之!
如此重要,她到底与那秘本有怎样的关系?
除非……她是一把钥匙!而秘本是只有她这把钥匙才能打开的锁。一定是这样,必然是这样!否则她实在无法解释敌人为何会这般忌惮于她,她又怎能让敌人那般被动。
既然如此,她何必拘着手脚,放开去做即可,不论敌人采用何种手段阻止她的行动,总归不会置她于死地,她还有何惧?何不给他们来个无赖手段,像过去那样,一旦拗不过四爷,就跟他耍无赖,他再强,也只能落个‘狗熊见刺猬——无可奈何’。
想到此,月儿不禁暗暗握了握小拳。信心倍增,但马上她就又泄气了,敌人何须处心积虑地采用非常手段来防范她,只需让老娘舅转移地址就足以让她计划落空了。
她的心陡然凉了半截,而也就在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冷落司马好半天了。
“勿好意思,吾在想七小姐她们去了哪里。”事情不顺,但她务需保持冷静。
司马道:“莫担心,我已经让家丁去寻了。咱们先到我家,回头找到她们也就送来了。哎,月小姐讲上海话就好,我听得懂。”
月儿笑笑,简单解释说之前的结巴一事是七小姐一时顽皮,跟七爷闹着玩的。司马无所谓,美人失而复得,他早已不再介意那个小插曲了。他此时被幸福冲昏了头,甚至连月小姐为什么作为一个北平小姐却讲着一口流利的上海话都忽略了。
月儿也无暇给他多做解释,看看心旌荡漾的司马,她飞快地琢磨接下来如何从他口中套取信息,即便今天的拍照计划注定要落空,但司马于她仍旧至关重要。毕竟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她能接触到的、与老娘舅有关联的人。
她开始做铺垫:“听七小姐讲,令尊和戎家有些生意上的过节,我这样一而再地造访贵府,令尊会不会生气?”
司马小楼笑了:“月小姐莫要听密斯戎乱说,我家和戎家绝无过节,而且家父最近不在上海,去香港有些日子了。”
他当然不知道月儿在胡诌,月儿不明白为何上次司马公馆一行后,分明敌人已经如临大敌,却依然放任司马和她接触。此时经司马这样答复,她顿时有了猜测,并非敌人放任司马不管,而是管不了,作为司马家唯一的少爷,在外虽然和气,在家必然如小皇帝一般骄纵,除了严父,别人谁能管得了他。
一来指挥不动司马,二来敌人认为她会被他们导演的那场祸水东引事件转移调查对象,放弃对老娘舅的关注。甚至他们还可能会有一些她尚未想到的策略来阻挠她的调查。所以才有了今日她和司马再次的接触。
月儿笃定这个判断没错,但尽管如此,她的时间也不见得会一直宽裕,当敌人发现她并没有被误导或她的调查进一步带给他们危机感的时候,他们定会千方百计阻挠,也许今天是她最后一次利用司马,自从澹台失踪、阿潘遇害、藏书楼被烧后,她对任何线索都事先做着一种可能转眼成空的心理准备。
她必须充分利用好今天这个机会。
她这两天从其他渠道又对司马小楼进行了更深入的调查和研究,可以断定,司马是一个无脑公子哥,是众人公认的‘有钱单纯好骗’型纨绔,这样的人,他的家人是不会轻易对他委以重任的,尤其不会让他参与机密之事,但他毕竟生活在司马公馆,定然知道一些与机密相关的细节,而且,因为他不知这细节背后的阴谋,所以不会设防。
她要利用这一点!
她忽然开始了突击性问话,语言直白,她认为直白一些没关系,因为时不我待,此时不加快速度,搞不好下一秒敌人便会断掉她与司马的联系,虽然碍于司马的身份,敌人之前没有对他用强,但危机进一步加深后,敌人恐怕也顾不了许多了。
“七少爷,不瞒您说,上次到贵府,发现了一件奇事,贵府有位老爷子,与我一位离家多年的爷叔长相酷似,简直就是同一个人。而我那位爷叔当年是因患了老年混沌的毛病离家出走的,我在想,会不会贵府的那位老爷子确乎就是我的爷叔呢?”
“老爷子?”司马一时没对上号。
“对,那天我们离开时,他在湖心亭练太极,身高一米七左右,精瘦结实,似乎还身怀绝技。”
司马了然:“那一定是卓师了,他很精明啊,没有月小姐说的那个老年混沌的毛病啊……”
“但他实在太像了,七爷待会儿可否引荐,让我和他近距离接触一下呢?”
司马说:“不巧得很,卓师去香港了,今早登船走的。”
这个消息虽然不出意料,但仍旧让月儿大失所望。她极力镇定,不死心地继续道:“他一向在贵府住吗?他的房间可有照片?”
司马说:“他在舍下住了有六七年了,我们结了干亲,平时以舅爷相称,照片他是绝对没有,因为很忌讳拍照,那次……”
司马说到此处忽然收住了话头,月儿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料是关键信息,绝不肯放过。但不放过又不知如何撬开司马的嘴,她把心一横,决定剑走偏锋。
“七爷,劳驾停一下车吧。”
司马一愣:“怎么了,月小姐?”
月儿礼貌道:“是我太不见外了,贸然求助,掏心掏肺。但七爷与我交浅不言深我也看出来了,今天承蒙照护,感激不尽,时候不早了,想必七爷还有诸多交际,我就不打扰七爷了,方才一番探询,是我没眼色,还望七爷见谅。”
司马喊冤:“月小姐,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绝没这样想啊。”
司马有些着急,在路边停下车解释。
“绝非交浅不言深,我……。”
月儿笑笑,“讲话说一半留一半,七爷,我以为这是拒人千里最好的办法。”
司马百口莫辩:“不是的,我只是……有些话不好出口。”
“哦,我明白了,七爷,再见。”
月儿作势去开车门,司马连忙挽留,慌乱中说出了实情。
原来,他之所以刚才欲言又止,是因为后面的内容涉及到之前交往的一位女朋友,当时正打得火热,司马对其极尽殷勤,有一次女朋友到他家参观,为凡尔赛宫的盛景所迷,请司马为她拍照留影为念。司马为博美人一笑,自然立刻取来相机。二人前庭后院水榭楼台各处留影,不料竟无意中把正在露台上喂八哥的卓师给拍到镜头里了,卓师看到白光一闪十分警觉地看了过来,当时没有说什么,但当天晚上司马父亲忽然派人过来跟他要白天拍到的所有照片及底片,相片他已洗印出来了,父亲要,他也不敢不交,但他这个人向来凡事不上心,不知道把胶片随手丢掉了,还是放到哪里了,总归将暗房翻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
那件事父亲没有明说缘由,但他猜到是因为卓师入画的缘故,说实话卓师在司马的心中多少是有些神秘的,但他一向吃饭不管闲事,这次也不例外,没过几天就抛诸脑后了。然而说也奇怪,那只胶卷竟是滚到了客厅沙发下边,后来老妈子给地板打蜡时才找了出来,交给了司马,然而他那段时间偏生在外面闯了祸怕见父亲,于是胶卷就没有上交……
月儿此时真切感受到了何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一把抓住司马的衣袖,声线都激动得发抖了:“七爷,胶卷在哪?给我好吗?”
司马也激动,月小姐的小肥手在他黑色西服的袖子上,白得像朵一针一线绣上的精致玉兰,他轻咳一声才说出话来:“在我书房的匣子里。不过那张相片并不清晰,你想吧,他离的大老远,顶多算是一个背景。”
月儿急切,别说是背景,便是个星星那么小的点,她也必须要立刻看到:“七爷,我那位爷叔当年很疼我,亲如生父,离别这么多年毫无音讯,突然在贵府遇见如此肖似之人,不彻底确认的话,我寝食难安,不瞒七少爷,我近日思想此事,以至于连着数日觉都不曾好生睡……”
司马:“那……我们现在回去取?”
月儿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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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天气,快入秋时总是阴晴不定,前边还艳阳高照,到达司马家后就阴云密布,噼里啪啦下起了瓢泼大雨。
司马小楼的书房非常整洁,但胶卷绝不止他俩要找的那一卷,以至于在书房足足半个小时才找到。
司马建议在他家洗印,家里有现成的暗室。但月儿拒绝了,司马公馆此时于她而言,已无异于龙潭虎穴一般的存在,尤其她刚刚还听到司马说他拍到老娘舅的照片后,是司马玦来找他讨要的,可想而知,司马玦绝对也是老娘舅一派的人,而以司马玦的段位,从她手里抢个胶卷,简直就是探囊取物。她现在拿着胶卷,趁着敌人尚未察觉,赶紧离开司马公馆才是上策,最好是有多快走多快!
正要告辞离开,忽然听到门口有细微的一声响,月儿一震,抢步上去打开门,客厅有一个老妈子在擦拭花瓶,看不出她慢慢悠悠的动作以及面无表情的神色有何异常,只是莫名地觉得她的脸很僵硬,像纸扎人一般的令人悚然。她下意识觉得,这老妈子,刚刚一定在偷听!且不是出于宅门下人们的好奇,而是敌人的眼线。
司马刚刚在寻找胶卷的过程中时不时地说几句话,内容不时涉及卓师,卓师和胶卷这两个词汇叠加在一起被人听去,对方怎能料想不到是什么事情,不出所料的话,这位老妈子很快就会去跟上线报告……
事情越发地棘手起来,她必须马上撤退,一个人离开恐怕不行了,必须让司马小楼护送一程。
此时她已经完全确定司马小楼是个局外人了,暂时对她不构成危险,若司马知道老娘舅、老绅士的事情,如何能这么轻易将胶卷给她?
“七爷,可以坐一坐你的跑车吗?”她指着外面停放着的阿尔法罗密欧,她知道这种车比平常的汽车要快上很多。
司马求之不得,正要说请,只见月小姐已经疾步奔向门口了,司马迈大了步子才堪堪跟上她的步伐,司马只当是女孩子好奇心重,并未在意。
雨势越来越大,月儿也无暇考虑湿不湿衣裳,时不我待地上车了,她的急不可耐的状态让司马也被带动,加之开跑车本身也是充满激情的事情,不由争分夺秒起来!作速踏上驾驶位,发动引擎,一个倒车、一个甩尾,扬长而去。
月儿越想刚才那个门口的细微之声越不安,必须尽快到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她观察周边区域,忽然想到警备部距这里不远,果断道:“快,去八音园!”
“到那儿干嘛?”司马觉得不对劲了,全上海谁不晓得八音园是警备部的后花园,等同于警备部的办公场所,等闲怎能随意进入,不过想到四爷是月小姐的表哥,好像放行让他们进去也有可能。
恰这时月小姐说:“七爷,开足马力,快开,吾想看看侬这辆跑车到底能跑多快!”
司马立刻打了鸡血,‘呜’地一声,车子绝尘而去。
月儿心跳如雷地回头望,只见凡尔赛的黑色镂花大铁门忽然洞开,有三四辆黑车从里边呼啸而出!
月儿灵魂出窍!她的第六感果然没错,她晓得这一定是来追她的,要抢那只胶卷!
她几乎都能听到那几辆车轰鸣的马达声……
“七爷,快!再快一些!”
他家附近几公里的马路是凡尔赛宫的专用通道,行人稀少,畅通无阻。
他俩与后面的车本身有一点距离,再加上司马的阿尔法罗密欧胜在速度上,司马有意卖弄,更是几乎飙到极限。
在一个急转弯后,追逐的那些车子暂时看不见了。但前方到了红绿灯岗亭,灯正好变了红色,月儿回头再一看,后面的车子也正以冲刺的架势追了上来,拐出刚才那个急弯时甚至发生了漂移。那刺耳的车轮摩擦声连他们这辆车里都听到了,正在等候红绿灯的司马小楼闻声不由回望过去。月儿阻挡不及,就见司马的目光落在后面几辆车上,疑惑道:“哎,我家的车队今天怎么出来了!”
月儿的一颗心已经到达嗓子眼,来不及与司马解释清楚再行动了!她看了看红路灯左右并无车辆行人,她果断兜起裙子,一手拉下手刹!一腿跨过去,‘哐’!一脚踏到油门上,“呜”地一下,车子就飞出去了。
司马大惊失色,脱口道:“月小姐,使不得!”
月儿放开油门,飞快向后面望去,好巧不巧,她和司马冲过红绿灯后,有一辆军用大卡车横穿而过,后面的追击者被挡了道。
虽然时间差最多能拉宽到几十秒,但以阿尔法罗密欧的速度也足够拉开很远的距离了,八音园本来就距这里不远,只要她到达警备森严的八音园门口,隔壁就是警备司令部,任谁也不敢在那里撒野。
要不是去年四爷教她开车要领,刚才一定逃不脱了!
“七爷,加速,别放松,快!”
司马哪里还能快的起来,刚才那一幕简直把他吓碎了!只要反应慢半秒就撞飞到树上了,妈妈呀……
他一面拭额一面就要将车停到路边缓口气。
可是月儿哪里肯,又一脚踏过来,说:“七爷,到了八音园门口再歇,快!”
司马哪里还敢劳动她上脚?那才是真不要命了,他忙忙遵命:“好的好的,月小姐不必代劳,我来我来……”指的是油门。
月儿伸到一半的脚缩回来,蓄势待发,一旦看他慢下来,便重新出击!
“月小姐,你放心,以我的车技,一边飚快车一边说话也不会出事的,你就告诉我吧,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现在他要是还信月小姐让他加速度是为了看看跑车性能,那也就傻过头了。
月儿一面留意后边一面说:“七爷,事情的缘由我也说不清楚,回头梳理好我再告诉你吧,不过我未必能尽快梳理出来,如果你想早一些知道,大概可以问问令尊,或者那位卓师。”
不消细想,月儿此时已经完全确定司马玦绝对跟她背后的疑云有关联了,否则司马家的车队怎能瞬间就被调动出来,更何况那车队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保镖,来势汹汹,完全是敢死队的做派,要不是刚刚红绿灯穿行的是军车,他们恐怕冲撞上去也是可能的!
后面的车再次出现了,月儿连忙催促:“七爷,快!”
司马长舒一口气,说:“已经到了。”
月儿抬头,看到雨雾中透出点光来,警备部那座青灰色的岗楼在雨幕中巍峨地伫立着,大概因为阴天的缘故,岗楼高处悬着鬼魅般的探照灯,一道又一道的极光扫过来扫过去,隐隐有狼狗的吠声在凶狠地咆哮。
司马说:“八音园在隔壁,咱们刚才直接去的话,要比到这里慢两三分钟,而这里和那边一样安全,甚至更有威慑力,你家四表哥是这里的头儿,没人敢在这儿放肆,你安全了。”
月儿松了一口气,回头再去看追逐者时,只见对方已经泄气,车速变得很慢,一辆接一辆地开始掉头回去。
月儿这才感到彻骨的疲惫,在距离警备部二三百米远的地方,她脱力地瘫坐在副驾座上,让司马停一停。她得缓一缓,当然,司马估计更得缓一缓。
此时此刻,她才庆幸自己在司马家时,决策下的多么及时而准确。一是立刻从司马家撤退,二是迅速赶往八音园,在司马家时,她并不笃定老妈子就是敌人的眼线,也不确定敌人一定会立刻出手抢夺胶卷,只是她不敢大意,临门一脚了,决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而要想保住胶卷,要想万无一失,只能寻求四爷的庇护,但赶去医院太远了,如果危机真的瞬间爆发,她根本来不及求助。好在警备部八音园在凡尔赛附近,她立刻决定前往。
大概是最近经常面对危机,月儿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看司马依旧呆愣着,她也没时间等他缓过来了,有些话需要叮嘱一番。
她道:“七爷,刚才的那些车队,你平时都很少和他们有交集吧?”
司马显然已经看出他家的车队在追她,他的纨绔模样一下子散尽,神情非常费解,心中皆是困惑,却问不出问题,只愣愣地回答月儿。
“确实从无交集,家父对我很严格,但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意料之中,月儿也不纠结,继续道:“七爷,令尊回来后一定会向你盘问我和你的情况,你打算怎么答复。”
“……”司马头脑还在混沌中,哪里想得到什么答复?
月儿说:“如实答复!就照你知道的答复!你和七小姐有过一段交往,通过七小姐认识了我,而我的身份,据你所知,是七小姐的表妹,其余你一概不知。”
这确实是如实回答,司马小楼知道的确实只有这么多,但对于司马玦来说这当然都是无效信息,不论司马玦还是老娘舅,他们都清楚不过她的身份,他们更想知道的,应该是她有没有更多的线索,但她藏一半漏一半,索性跟他们耍无赖!叫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后面的车辆已经全部消失了,月儿也该尽快去找照相馆洗印照片了,胶卷不能在戎公馆过夜,想起去年福开森小楼被42号鞋深夜造访、以及前段时间地下室迷烟事件,敌人那般机诡,仿佛无处不在,她带着胶卷在戎公馆过夜绝对不安全,必须在回家前洗印出来并让卞老板过目,这件事情才算真的完成,否则很有可能功亏一篑。
但是敌人真的知难而退了吗?万一此时出去正钻入他们的天罗地网呢?不行,不能出去,她一点都马虎不得。
但是不去照相馆洗印,又该到哪里洗印?技术上没问题,她曾经接触过这方面知识。可是,硬件设施呢?一间暗室需要橙光灯、虹吸装置、显影液、漏斗、暗袋、放大机等一系列专业用具,一时间怎样能置办好呢?
没有暗室,莫非自己又要去找四爷?
57号当然有暗房配置,面前的警备部也免不得有暗房。但前几天刚去找过四爷两次,今天再来一次,简直……
但目前已无他法,好在四爷住院不在这儿,她进去警备部借个电话打给四爷,只要四爷电话上答应了,给底下一吩咐,也就成了。
她和司马道别,兀自往警备部去了,门口的卫兵没见过她,她自我介绍是戎家的三少奶奶,想借用电话给医院里的四爷打个电话。不料卫兵说四爷今天下午出院了,在隔壁八音园办公兼休养呢。
她于是请卫兵摇一个电话到八音园四爷的临时办公处,卫兵先打给了那边的秘书处,秘书处又打给四爷办公处,接电话的是罗副官,说:“什么,三少奶奶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