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卷:曾是惊鸿照影来19(1 / 1)可可以力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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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并非此刻才意识到那只胶卷的重要性,其实昨天傍晚他就明白必须尽快洗印,但七人小组不在八音园,胶卷交给任何人代劳都不保险,警备部和57号不准外人出入,月儿不能自行到里边的暗房里洗印。四爷来这边开会时已经嘱咐警卫员采办暗房所需设备,计划在八音园里边弄一间暗房。

现在看来,除了做暗房,还需加强防范、追踪敌人……他看着东方晨曦穿透薄雾,好像无声地拉开了一道帷幕,接下来,真相似乎呼之欲出!

·

从警备部回到隔壁八音园临时办公室后,时间刚刚晨间五点,办公室的灯亮着,月儿坐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抱着改锥钳子和未完工的笼子。茶几上想是罗副官送来的昨晚的晚餐,一口未动,因为罗副官忘了她是胎里素不吃荤。

四爷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半晌,有点心软,打算叫醒来吃点东西,但转而又气不忿,狼心狗肺的东西,饿着吧!

他进寝室简单冲了个澡躺下了,睡了不到一小时,屋子里窸窸窣窣出现响动声,四爷由于职业习惯,向来醒睡,不觉睁开眼。

不出所料,是月儿探头进来看他在不在。

想是心急,明知他睡了不多时,还是硬着头皮进来了,他不理会,继续闭眼睡。

月儿过来在他脸上看了看,踟蹰片刻,终是不敢叫醒他,又蹑足出去了。

但他睡不着了,起来靠在床头抽烟。

再过一时,门口又苏苏有声,她的脑袋又探进来了。见他醒了,连忙进来了。她心事重重,连睡醒后都没顾上弄一弄头发,此时头发云雾一团,像个炸毛的小猫。

她心急地想要进入正题。

四爷打断说:“把头发弄一弄,别人看着不多心么?”

月儿这才意识到自己失仪,连忙去弄头发,小白手翻飞,粉绫子辫套叼在嘴上,一边走过来一边编着松散的小辫。

四爷怔忡一瞬,挪开视线。

“三少奶奶,越学越好了,夜不归宿也学会了!”

“四爷,我……”

被打断。

“你三天两头往我跟前跑,给四少奶奶和翠屏知道了,怎么解释。”

四爷就怕看她公事公办、见面就说事的样子,他们就生疏至此、遥远至此了吗?可不生疏遥远,又当如何?她已然是三少奶奶了!在矛盾心理下,他不由得越说越毒舌。

月儿难堪,她不止一次反思过自己总来找四爷这种行为不检点,可她当真没有别的办法。

“四爷,吾实在是心急,侬帮我这一次好么,带我去57号暗房洗印一张照片就好。”

“不行,原因讲过了,不重复。”

“那四爷可不可以这样,侬帮忙在八音园里边弄一间临时简易暗房,费用我自己出就行。”

“外面那么多照相馆,为什么非讹上我。”四爷的目光如测谎仪一般在她脸上扫描。

月儿几句借口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说:“这个胶卷我不能带出外面。”

四爷可以确定之前的猜想了,直言道:“暗房的配置不是一小时两小时能凑齐的,恐怕明天才能完备,你等的了么?”

“我等,大不了今晚住这里。”

“那怎么成,怀了孩子算谁的?几时来的月信?在不在安全期?”

月儿一整个愣住,面红耳赤,晓得他是故意为难她。

这时罗副官敲门进来了,看到三少奶奶在四爷的寝室,不由暗暗尴尬,贵府当真不是一般的乱。

心中腹诽着,但面上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道:“四爷,一会儿早餐要开了,您吃过后,我去医院接护士。”

四爷虽然出院了,但还需连续输液一个礼拜,昨天上午出院前输过了,今天是打算专程去接了护士来八音园这边输。

四爷说:“医嘱太烦人,没的护士过来又一番静心休养的絮叨,不准看文件不准干公务,那我出院莫非只是为了回来躺着么?你去跟他们取了药来就好,三少奶奶不走,她上手就成。”

月儿闻言,连忙说可以,见罗副官不放心,她说自己给狗都打过针,人更不在话下。也是,除却她本身有医护经历外,她从小爱捡回小兽养着,免不了有个小伤小疫的,她老早就能摆平,绝不是不靠谱的扎针婆。

罗副官去安排早点了,四爷起床简单洗漱,从寝室出来后,发现月儿又在那里修笼子了,手上机械地修着,面上却难掩忧心忡忡,想暗房想得要发疯。

早餐开进来了,仿佛成心与月儿作对,色色带荤,连鸡蛋都是跟卤肉在一起的,月儿忌荤腥忌得很彻底,只要食物和荤腥在一处沾染过,就吃不下。

馒头也没有,只有馅儿饼和夹肉饼,月儿不好讲,四爷也端着不说,饿两顿总不比受枪伤严重,她想不到他,他也不能当着属下的面处处想到她。更何况罗副官屡次看了他的笑话。

于是他只是仿佛不经意地让罗副官多备了些水果和点心。

罗副官备好后,便要去医院取药品,途经秘书处,授意他们推掉所有要求今天上午来见四爷的预约,四爷不遵医嘱,全凭罗副官尽可能地过滤掉不甚重要的公务。

药品和输液器械到之前,采办暗房装置的警卫已经满载而归,月儿喜出望外,上前询问时才晓得四爷昨天晚上就吩咐警卫让购置了,月儿一怔,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感动。

警卫员开始打造暗房,地点经四爷同意设在了警卫室隔壁的小屋子里,月儿协助搭了几把手,过一时从窗户看到罗副官驾车回来,想必药品和输液器械都取来了,于是告辞警卫员,向四爷那座洋房去了。

四爷在接电话,显是公务上的事情又让他发火了。

罗副官见她进来,低声请她到里边先兑药,说四爷稍后就好。

寝室里,药品和输液器具都已经摆放在不锈钢盘子里,她上去兑药时,发现床头柜上搁着一只乳油蛋糕盒子,是法租界最好的一家西点店的蛋糕,松软香甜,堪称上海甜点之王。月儿从昨晚饿到现在,不禁有点食指大动。

不由伸手去触了触盒子上面系着的那粉色绸带。

“别动!不是给你的。”忽然门口出现四爷的声音。

月儿连忙缩回手,说:“没动,就是触一触。”

四爷脱掉睡袍,去床上准备输液,他靠坐在床头,自己挽起丝绸睡衣的袖口。

嘴里说:“回头苟小姐要来,她爱吃这个,你可不要先叼上一口,没的让她跟我又使气。”

月儿正要进针,闻言道:“谁是苟小姐?”

四爷说:“装吧。全宅上下都说我在外面又养了小的,你会没听到?”

月儿登时心尖里冒火,鼓起脸蛋来。

但转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收回心神开始扎针,也是,自己现在和四爷什么关系,四爷养小,轮的上她生气么。

可不知为何就是意难平,狠狠找血管,扎了好几次扎不准,她不是这个水平,今天横是手不稳。

四爷忍不住了:“挨枪子儿也就只疼那么一下,你到底要扎我多少下才够!”

给四爷这么一急,她也急了,手忙脚乱地扎扎扎,总算扎准了,她和四爷都松了一口气。

四爷道:“我原就不该信了你,吃狗奶长大的东西,能跟正常人一样才怪。”

月儿一顿,狗奶……狗……苟小姐……

她忽然抬头去看墙上的月份牌,转而愣住了,今天竟然是她的生日。

她转过头,怕四爷看到自己的感动。

她这阵子也是忙昏头了,通宵达旦、夜以继日,哪里还顾得上生活琐事,可四爷偏偏记的,那家西点店的蛋糕制作过程复杂,必须提前一日预约才能排的上,显然四爷昨晚就预约了,大概是决定给她弄暗房的同时就预约了蛋糕,吃准了她会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这里待着。

吊针里的液体滴答滴答地流着,两人置身同一空间,竟都忘记了各自的身份和要务,此时此刻,一切凡人琐事都烟消云散,世间只有他和她。

半晌,月儿忽然心中别地一跳,清醒了过来,以她和他的关系,昨日今朝的这种接触简直就是极不检点,找他帮忙就罢了,还擅自出入他的卧房,即使自己过去曾经进来过,但现在毕竟物是人非。可为什么她总是在他面前失仪失礼而又总是后知后觉?

没有为什么,总之就是在他面前比在别人面前放得开,无拘束,虽然一再地要求自己离他远一些,可一旦面对,就浑然忘记所有不妥……

为什么?还用说为什么吗?

她心中慌乱,从吊针旁张皇地转身,说去外面看看暗房什么进度了。

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四爷接通,听了几秒,便扔下话筒,说:“快出去,找地方藏起来,我父亲来了!”

“啊!”月儿大惊,方才的意境一扫而光,她慌不择路地冲门而去。

然而刚打开门,便失惊地又将门撞上了。跑不了了!戎老爷已经到外面窗口了,她情急就要往浴室钻。

被四爷叫住:“不成,我父亲没来过这边,老头子有个毛病,没去过的地方就爱乱参观,一定会打开浴室看看环境,万一把你从里边翻出来,更说不清了!”

月儿急得要哭,转而又奔衣橱去了。

“也不行,老爷子衣橱也要打开看!”

“那怎办呀四爷?”

他俩本是算的上思想走在时代前列的主儿,能让他俩真正害怕的人和事并不多,但唯独就怕戎老爷子,确切地说是怕老爷子那张嘴!

“怎么办?四爷怎么办?”

“把门锁上!”四爷是真的懵了,才想出这么没水平的法子。

月儿顿足:“锁上也得开啊!”

是啊,哪有儿子把老子拒之门外的道理。

着急间,外面办公室已经传来戎老爷的大嗓门:“龟儿子,中枪了瞒了老子这么久,出院了才……”

后面的话被罗副官更大声的招呼给盖过了:“四爷,老爷来看您来了!是老爷!老爷!”

戎老爷道:“小罗,几日不见,你是聋了还是怎的,嗓门恁大?”

罗副官怕被老爷子看出自己的慌张和刻意,赔笑解释。

月儿和四爷听不清罗副官说了句什么,只听戎敬裁粗暴道:“报告什么?敲什么门!自家儿子,老子还得等他准许觐见不成?”

说话间,已然是要进来的架势!

月儿和四爷惊慌不已,连罗副官都晓得,三少奶奶出现在四爷卧房内不合适,他俩又怎能不知这状况让老爷见了,该是什么兵荒马乱的场景!

兵临城下,十万火急,两人对视了一眼,分别想到了一处。

·

门开了。

戎敬裁翘着两撇时髦的胡子,道:“龟儿子!伤好了?”

“无碍了。”

父子俩对话甚是和谐,罗副官跟着松了口气,想必三少奶奶听到声音躲起来了。他出去将茶水沏上,端进来,刚要退出,扫了一眼四爷的吊针,无异常,但四爷好像哪里不对劲……

戎老爷也觉得哪里不对劲,狐疑道:“被子里什么玩意儿儿?鼓鼓囊囊的?”

罗副官灵魂出窍,觉得自己又不适合待在屋里了,赶紧大步出去,关上了门。

四爷说:“伤没好全,疼,垫了个枕头。”

然而,四爷是疼,不是伤口疼,是身上攀附着个树袋熊般的月儿,碰到了不该碰到的地方——那种疼之间还有点……

戎老爷并不好糊弄,说:“你伤在肩上,垫下面干嘛?”

四爷感受着身上人因紧张将他抱得越来越紧,脸上一副正人君子状:“睡了十多天,睡得腰疼。”

“你睡的是床,又不是女人,疼的哪门子腰?”

说罢也不当回事,走来走去参观了参观屋子,不出所料地打开浴室看了看,拉开衣橱敲了敲橱门的材质。

关上衣橱后,背操着手站在床边不动了,说:“小罗不会偷听吧?”

四爷一愣,不明白什么意思,而且他也顾不上考虑他爹什么意思,他现在紧张的是他爹站的这个位置——正对着月儿的腚。

月儿也紧张的要死,为了被子从外观看上去不那么怪异,她需要把四爷抱得牢牢的,恨不能合体。她的脸在四爷的腰间,腚在四爷的小腿处,妥妥地正对着戎老爷,生怕戎老爷一个灵力通神,嗖地掀开被子……

四爷也想到了这个惊悚的画面,机械地说:“不会偷听。父亲,沙发上坐吧,吃茶。”

戎老爷又问:“门结实吧,隔音好吧。”

四爷说:“结实!好!”

“那老子教训你丫的!”

戎老爷忽然大吼一声,飞脚便踹了上来,正正地踹在月儿的腚上。

四爷作为资深谍报人员,对突发情况反映快,及时大叫了一声才把被窝里月儿的惊呼掩盖住了。

惊魂未定,四爷说:“父亲,别呀,我这不是怕您担心嘛!小伤,没事!”

他以为老爷子是在怪他隐瞒受伤的事,不料戎老爷牛眼一瞪,斥道:“咄!你老婆生的那娃儿到底谁的种!你丫今儿不给老子讲清楚老子没完。”

饶是四爷见多识广,也给这一下打蒙了。爹,你可真会挑时候!

“父亲,您这是说什么呢!”

戎老爷虎睛一睁,二话不说,又踹上一脚。“说!谁的种!”

四爷无语了,看着被子上大鞋印的那个地方心疼得要命,喝道:“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嘿——兔崽子!”戎老爷气得冒烟,说着又踹上去一脚,“你丫还敢跟老子横!要不是老子火眼金睛发现了,你小子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啊!”

说着又踹上去一脚!

“四脚了啊!”四爷警告!他火了!

“四脚!老子还五脚六脚呢!”

说着‘扑嗵扑嗵’又两脚!“说!他娘的,到底谁的种!”

别看戎老爷粗枝大叶,观察力却是相当的厉害,一直觉得金鹤仪儿子的头发太软不像他家遗传,尤其昨天傍晚忽然发现那小子的脚指头也和他老戎家的遗传形状不一样,再也按捺不住了。今儿本来就不是来探病的,就是要确认一下自己家是不是又在给别人养野种!

‘扑通扑通’!又两脚!“说!给老子交代!”

四爷:“你有完没完,我的!我的种!别踹了成不成!”

戎老爷暴怒:“再说一句你的种!”

四爷不敢再说,怕第九脚,但不说更麻烦,让月儿探到了隐秘。

戎老爷总算缓了下来,背操着手开始骂娘:“敢骗老子!这种事能骗得过老子我吗?你老子我被多少女人讹过,一个个带着娃儿来认爹,老子除了五小姐,哪个收了?”

“丫的五小姐也是你娘当初心软,念她早早死了爹,不然老子脑袋进水,才把她一个野种带回家里养!”

得,又一桩秘史曝光。

曝就曝吧,只要别再踹月儿的腚就成,老爷子也是行伍出身,刚才那九脚的力度,恐怕已经把个小腚踹红了也不一定。

四爷刚这样想着,父亲忽然又怒冲冲上来一脚,“你丫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个活乌龟!这下好了,怎么收场?把娃儿赶出去,告诉世人说发现自己戴了绿帽子?”

戎老爷越说越气,于是第十脚如约而至,‘扑通’。

四爷无计可施,出手阻止父亲的脚吧,势必被子要给带起来,藏在里边的月儿也要暴露出来;不阻止吧,第十一脚转眼就来。

“父亲求你了,别踹了,或者换那边踹,这边腿实在受不住了!”

话刚落音,第十一脚就上来了,戎老爷子有理说不出:真他娘养儿不知父母心,老子能踹你那边腿吗?那边没有垫枕头,老子踹坏了怎么办!

好气!第十二脚!扑通!并且说:“你个冤大头,好端端皮二你不要,把怀着别人娃儿的女人娶回家,你丫爱找虐还是怎的!”

扑通!第十三脚!月儿显然受不住了,小手乱抓。

四爷触电般愣怔一秒,一把抓过床头的电话筒,说:“罗副……廖……那谁,你不要乱摸啊,要出事的!”

戎敬裁一愣,心想四儿子活活地龟儿子,你老子我在这里教训你,你不惟不怕,还忙起公务来了!

于是又一脚,“老子不管!那娃儿的亲爹是谁,赶紧给老子查出来!”

“好,我查,马上查,您去沙发上歇一歇成吗?”

这话没毛病,但照样换来第十五脚,“敷衍老子!你以为这事儿糊里糊涂就能过去吗?”

这一脚更受不住了,被子里的小手又吃痛抓了一把。

四爷心惊胆战,又抓起电话对着盲音说:“别抓那儿,抓错了,换地方。”

老爷子气得干瞪眼,又一脚,十六脚!并且说:“冤大头龟儿子,一回比一回绿呐,那个林映月,小狐狸!竟甩了你跟兄弟跑了,这般伤我儿子的心,老子我恨不能拉过来踹丫一顿,你倒好,回回见了丫的后背影就发呆,你丫犯魔怔了还是怎的!”

藏在被子里的月儿哭唧唧地想:戎老爷您快消消气吧,您已经给您四儿子报仇了,屁股要踹烂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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