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默懵懂地摇头,但依旧神色认真地看着孟悦。
孟悦喝了一口啤酒,眼底没有异样的情绪,淡定得像是在讲述别人家的故事。
“因为外婆一直觉得外公和妈妈还活着,她想回老房子生活,想担起她作为妻子和母亲的职责,今天早上她还在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搬回去。”
周默放在身后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却找不到勇气去安慰她。
他低头认真地想了想,问道:“悦姐买房还差多少钱,我这几年做兼职也存了不少零花钱的。”
酒精染红了孟悦的半张脸,她扬起唇,迷迷糊糊地看向周默,“姐姐我有能力自己赚钱,哪能要你的钱呢。”
她熟知自己的酒量,把剩下的啤酒推开,胳膊撑在桌子上,身子晃了晃,“好啦,我不能喝了,在小珵面前喝醉就丢大发了。”
小珵听见自己的名字,一双黑亮的杏眼骨碌碌地转悠起来,跑过来坐在孟悦腿上,像个小男子汉一样神气地说:“姐姐不丢人,我会一直保护好姐姐的。”
孟悦抚摸着小珵的后脑勺,低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眉眼笑开,“我的宝贝最棒了。”
周默在一旁默默凝视着面前这对母子,突然能够理解孟悦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奇葩操作了。
原来她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快乐,她不是没心没肺,而是太过重情,把一切脆弱和不堪都深藏在自己心里。
她看起来那么瘦,只不过比他大了四岁,但她却比他看见的许多人都要勇敢。
周默喊了代驾,小珵早在孟悦怀里沉睡,而孟悦歪在车窗上,半阖着眼睛,任由夜间的凉风轻扫着她的脸颊,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默紧张了一路,终于在车程最后的五分钟里问出憋了一晚上的心理话。
“悦姐,我马上大三了,再过一年就可以实习,我可以……”
“嗯?”孟悦诧异地回眸,一缕刘海正好贴在她的嘴唇上。
周默伸出手想要帮她撇开头发,孟悦低头笑,不动声色地移开脑袋,她的声音带着酒醉后的模糊。
“周默,你胡思乱想什么啊,一会儿你还回学校吗?”
她快速岔开了话题。
周默耳尖悄悄红了红,勇气悄然间散尽,“回学校,我自己打车。”
孟悦拍了拍他的肩膀,豪爽地承诺道:“姐一会儿给你发红包报销路费。”
车子正好停在小洋房的大门口。
不远处,商沐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白色的篱笆墙前,昏黄的路灯照亮了他俊逸的侧脸。
他大步朝着这边走来。
孟悦刚推开门,商沐言就顺势接过怀中的小珵。
“你怎么来了?”她有一丝惊讶。
这人连着两天都跑她家里来,有些奇怪。
“进去说吧,怕小珵冷。”商沐言余光扫了眼车旁的周默。
孟老太太只要不受刺激,每天的作息都会按部就班,看着还比较省心。
两人进屋时老太太已经睡了,客厅留了一盏小壁灯。
孟悦自顾自地甩掉鞋子往楼上走,身形微微在摇晃,商沐言抱着小珵跟在她身后,一直看着她。
上楼后她先给浴缸放水,但实在太疲惫,靠在玻璃门上就差点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脸上落下一道冷冽的阴影。
商沐言的声音隐隐有些不悦,带着质问的语气:“为什么带着小珵喝酒?你拉黑我了?”
孟悦眯缝着眼从口袋摸出手机晃了晃,唇角勾了勾,“我疯了要拉黑你。”
她踉跄了一下,虚浮着脚步直接扑在商沐言身上,声音带着含糊的笑意,“手机坏了刚好周默喊我吃饭,一瓶啤酒一半都没喝到。”
商沐言拧着眉一把扶住她,一手拿了她的手机,一手越过她的后腰将她抱在离得比较近的小床上。
他低头凝望着孟悦恍恍惚惚的眼,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几颗水珠,低沉的嗓音略带一丝霸道,“孟悦,以后不要和别的男人出去喝酒,带着小珵更加不允许。”
孟悦仰头看他,她不知道,她微微有些涣散的瞳孔对男人来说简直是无声的盛情邀请。
商沐言盯着她两秒钟,眼底就簇起了一股火苗。
孟悦笑了下,“周默人很好的,他不会伤害我,我们一起长大的。”
商沐言下颌缘绷紧,捏着孟悦的下巴想让她清醒一些,他瞪着她,隐忍着脾气低声道:“孟悦,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别忘了你父亲养了你十多年还不是为了利益把你卖给老男人。”
孟悦一怔,忽然想起四年前的往事,眼前没来由的变得一片模糊。
那天距离妈妈去世已经过去半年。
她住校不常回家,有一天李正霆突然心血来潮到学校接她出去吃饭,嘴巴上说的是要弥补对她的亏欠。
实际上是想灌醉她,把她送给一个油腻男。
李正霆留在她印象里的慈父笑脸像一段最惊悚的恐怖片,一直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被李正霆以及李正霆新找的胖女人关在酒店房间里,幸好有个心慈的服务员路过听见她的哭声,将她从房里放出来。
如果那个服务员没有在那一刻刷开房门,她极有可能已经从十几层高的窗户跳了下去。
她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找到的商沐言,反正她是疯了,觉得自己像得了绝症一样再也活不久了。
所以那天也是她和商沐言的第一次。
孟悦情绪有些失控,不愿继续想下去,像自残一样锤着脑袋:“我很疯对不对,商沐言,你应该远离我,我们分开是对的,以后你不要再来……”
接下来的话商沐言根本没有耐心听,他低头吻上孟悦的唇,她眼底蕴着红,因为呼吸被猛然间遏制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商沐言用手心遮住她的眼,抵在她唇边低声道:“别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的疯病早就传染给我了,现在说结束你以为我会答应。”
孟悦感觉到男人的气息渐渐在逼近,她撑着胳膊本能地后退。
“咔嚓!”
耳边传来清脆的木质结构断裂的声音。
小床的一角塌了下去,孟悦身子一斜,惊慌失措地揽住商沐言的脖子自救。
她抬头盯着商沐言问:“小珵的床,你应该修的好吧。”
不然明天怎么和小家伙交代。
商沐言脸色蓦地一黑,深沉如墨的眼底掠过一抹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