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昭告天下,宣布除杜洪、周岳、董昌的一切官爵职,定三人为国贼,还严词警告了江西观察使钟传,痛斥其为逆贼洗罪的无耻行径,意在警示天下藩镇不得再为逆贼开脱。
诏书发出,各镇进奏院抄录, 然后邸报本镇。
如平静的海面,像汹涌的波涛,又一场大战的序幕拉开了。
武昌,朝廷邸报已到,杜洪命人给左梨抄录了一份,左梨躺在牢房里, 看着案上的文书,情绪很是复杂,左梨饱读经书, 对国史很有研究,也擅长诗歌丹青,是个文武全才的人。
如杜洪所说,左梨的确心怀忠义。
他自幼丧父,母亲为黄巢乱军所杀,从小与姐姐左融相依为命,左融替人抄书谋生,得来的余钱就请人教左梨读书,后来左融与仇恩嗣成婚,仇恩嗣又被杜洪聘为幕府节度判官,左梨长大成人后,被姐夫仇恩嗣推举给了杜洪,并得到了杜洪的器重,被任命为衙内狎牙。
他的姐姐左融是一个传统女子, 长得很漂亮,也知书达礼, 识大体, 不多言不多语,不像她夫君仇恩嗣那么无法无天,在成长过程中,左梨受到了左融极大的影响,他的表字兴也是左融所起,从字中也可以看出姐姐左融对左梨的期望,那就是希望弟弟能兴复左氏宗族。
除此以外,左融也经常告诫弟弟走正道。
因为姐夫仇恩嗣效力杜洪,又因为自己深受杜洪器重,所以左梨也尽心效力,但左融的私心又希望弟弟能走正道守臣礼,不要跟大逆不道的姐夫仇恩嗣学,一私一公,针锋相对。
所以这就造就了一个矛盾,左梨一方面对鄂岳对杜洪尽心尽力,一方面又对李唐正朔和皇帝心存忠义,本心并不希望杜洪割据,杜洪决定与董昌等人一起对抗朝廷的时候,左梨才会多次劝说,甚至变着法子画画警示杜洪,这才招来了牢狱之灾,被愤怒的杜洪下狱关押。
至于杜洪,他本就是崔绍牙将出身,领导崔绍与母亲吴氏这两个能约束他的人去世后,他逐渐显露出了残暴本色,动辄就要砍头断足,仇恩嗣作为他的心腹,又是衙内兵马使,常常在他暴怒的时候轻言细语的劝说,救了不少将校士兵,因此在土团牙军中威望甚重。
左梨作为监管衙内将士的狎牙,也常常给人指路,比如某时杜洪脸色不善,他就会跟衙内将校士兵们说,大帅这段心情不好,你们都小心听话些,所以他跟牙兵的关系也还可以。
左梨熟读史书,深知为官为将的道理,常常规劝杜洪,要他恭顺朝廷,尊奉中央,善待部属,这本是为杜洪着想,结果却引起了有心人的猜忌嫉恨,去年推官杨至连向杜洪进谗言,杜洪果然起了猜忌心,认为左梨是在收买人心,一怒之下把他贬去了一个穷县做县令。
后来被召回来的时候,他本以为姐姐和姐夫会给自己接风洗尘,结果却被姐夫仇恩嗣痛扁了一顿,仇恩嗣告诫道:“为人要低调,如果不知道掩藏自己的锋芒,早晚大祸临头。”
左梨不解道:“姐夫您也经常进言,为何主公不猜忌您?”
仇恩嗣语重心长道:“在武昌,不要提朝廷,不要说长安天子,有没有才能不要紧,这个可以慢慢历练,主公也不看重,但你要是跟他离心离德,心向着朝廷,那你就是死定了。”
左梨听从了仇恩嗣的教诲,从此收敛了许多。
但当这回杜洪决定自立节度使,起兵对抗朝廷后,左梨还是忍受不了,几次三番进言,对杜洪晓以利害,杜洪终于雷霆大怒,连仇恩嗣的面子也不给了,直接下令把左梨下狱。
但因为姐夫的缘故,左梨在狱中的日子也很滋润,想起姐夫说的那些话,他终于也吸取到了教训,于是当小吏奉杜洪之命把邸报送来狱中给他的时候,他果然举双手表示赞成。
“昏君欺辱太甚,的确是该起兵自保。”
杜洪派来的耳目听到这话,把消息禀报给杜洪,杜洪这才放下心来,下令释放左梨,还派幕僚去探望,钱绢茶玉不要钱似的往左府送,姐姐左融和姐夫仇恩嗣终于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左梨总会在心中默默感叹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左梨是个胸怀大志的人,一心想找机会复出,从本心来说,他是希望杜洪早些死的,这样就可以摆脱这压抑苦闷的生活,不料杜洪精力旺盛,越活越嚣张,当浙东使者来到武昌后,左梨的心潮又起伏了起来,他知道,以董昌骄横狂悖的秉性,肯定会出兵帮助杜洪。
到时候官军压境,他姐弟如何是好?
“驾!驾!”
数十快马进入天门山下的北面竟陵行营,辕门闭合后,武士下马,将马交给迎上来的士兵,随列校步行前往中军大营,为首一人抱拳解释道:“大帅规矩严,营内不驰马。”
来人正是被朝廷任命为复州刺史的杨守信,杨守亮的亲弟弟,见到杨守亮,杨守信快步迎上去,感慨道:“成都一别,我们已有一年不见了,真是想死弟弟了,哥哥近来如何?”
算起来,兄弟俩上次见面还是讨伐王建的时候。
那时杨守亮是东川道副招讨,蜀王李保的副手,杨守信在梓潼行台为兵马使,听令刘崇望,虽然靠近,却一个主攻,一个主守,交集不多,没有见面,直到王宗黯请降,哥俩才在成都好好聚了一聚,之后又各忙的去了,西川平定后,杨守亮回朝,杨守信刺史剑州。
算起来,兄弟俩已经快两年没见面了,但杨守亮却没有他想象中的兴奋,神情依然淡漠,杨守信这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整理衣冠,躬身道:“下官复州刺史杨守信参见相公。”
杨守亮治军极严,军中只讲上下,从不看人情,犯了军法,哪怕天王老子,也敢拖出去一阵乱棍毒打,当初随杨复光征战四方的时候,杨守信和张威这些牙将没少吃他的军棍。
想想从剑州到复州足足上千里路,杨守信还不能从襄阳坐船,得绕路,这么快就能到天门山,足见一路奔波之劳累,杨守亮心里升起一股暖流,脸上却还是很平静,只是淡淡道:“杨刺史舟车劳顿,先在本帅帐中稍作休息罢,其他同僚也都在后帐,你可以去熟悉熟悉。”
杨守信道了个诺,转身退出大帐,路上杨守信对身边的人说道:“我哥哥就是这样,明明心里很讲情义,面上却是一点也流露不出来,你们是不知道,某当初可没少挨打。”
杨守亮功勋卓著,深得天子器重,文德以前,战王仙芝、黄巢、朱温、朱玫、王行瑜、李昌符,奉旨入朝后,战武亭川、鏖太和关、雪夜登岐州、巧取剑门关、恶战吴自在、围梓州、出师龙泉驿、兵破成都大西门,如今进爵食邑一千户的眉山郡侯,官拜吏部侍郎、检校吏部尚书、武学步兵科大管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早就是名动朝野风云人物,简在帝心的御前大红人了。
其他人看杨守亮都是仰视,都觉得杨相公不怒自威,治军森严,不讲私情,哪里像杨守信这样单以弟弟看哥哥的视角看杨守亮,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以为他是受了杨守亮冷遇,出言自我解嘲,给自己找面子,于是都忍住笑附和,心里却也对杨守亮多了几分敬畏。
到了后账,果然很多人。
这州的刺史,那镇的将军,真是人才济济。
比如宰相的亲侄子,以左武卫大将军充都知兵马使的刘过,比如原山南节度判官,以西川观察大使本职充行营司马的周云汀,比如以东川车骑大使充行营副都统的老将刘巨容。
人很多,文人武夫宦官都有,杨守信作为权贵之后,弘农郡公杨复光的假子,北面行营都统杨守亮的亲弟弟,却一点架子都没有,逢人就抱拳打招呼,很快就跟大家伙儿混熟了。
熟悉行营文武官员后,杨守信就开始跟大家一起研究形势,唐代刺史不仅管一州民政,也具有军事色彩,杨守信本是剑州刺史,朝廷把他从剑州移调到复州,也就是让他来打仗的。
截止目前,已经抵达北面行营的武将如下。
杨晟、史朝先、魏弘夫、句惟立、鹿弁、吉谏、甘佶、谢从本、王茂权、姜郅、赵章等西川降将出身的权知兵马使,来自禁军武学外戚的高杰、李佑、孙德昭、丁士良、武成策、韦智义、李温玉、李武、夏允文、王有石、章小见、何泽恭、王窦、赵君议等都知兵马使。
除此以外,还有从各州调来北面行营听用的刺史级要员,包括剑州刺史杨守信、龙州刺史张播、奉天刺史杨守忠、华州刺史令狐陈、感义府尹杨守宗、昭信府尹满存等十多人。
至于文人宦官,那就更多了,来自京兆府各参军司、南直隶、六部九寺二十四司的文官足足一百三十六人,数学、地理、历史、统计、水文、防疫、外交等领域的专家都有在场。
宦官方面,朝廷从枢密院和内侍省调来北面行营的有二十三个,皇帝明确规定他们的职责权限,不打仗,不指挥,不建议,听事笔录,核报军功,保管雷管,与参军一起纠察不法。
或许是心里有数罢,大家什么都谈,就是不谈国事。
午后,中军点卯,文官武将到齐后,杨守亮宣布了朝廷的人事任命,率领行营文武拜过诏书后,杨守亮请出御赐节钺,宣布正式就任鄂州北面行营都统,兼鄂岳道行军大总管。
在巨大的鄂岳沙盘前,杨守亮给每个文官武将分配了任务,然后介绍了当面的鄂岳军政地理情况,接着杨守亮向大家介绍了一个人:“这位是本帅帐下的捉生使,苏晏平苏将军,他以前是崔绍府中牙将,得知王师伐鄂,欣然弃暗投明,现在跟大家一样,为朝廷效力。”
众人自然闻弦知意,行营文武对苏晏平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接着苏晏平就在杨守亮的要求下为众人介绍鄂岳方方面面的详细情况,大家都竖耳倾听,杨守信尤其认真,不时插嘴问上几句,如果有苏晏平不了解的,杨守亮就会让行军司马和参军根据朝廷下发的鄂岳资料和己方搜集的情报给予补充,第一次军事会议散会后,北面行营的战争机器就全面发动了。
与此同时,杜洪也在厉兵秣马。
武昌观察使府,杜洪召开了第二次防御联席扩大会议,除了仇恩嗣、卢文越、杨至连、刘乙真、杜文升、汤迟廉、谢昌、许通、左梨等鄂岳高级文武,还有几个神秘人物列席。
跟属下文武开完会,杜洪回去免不了还要和王氏、方氏、林氏等妻妾以及几位来客再商议一会,御马监侦查得知,那几个来客一个姓卢,一个姓周,一个姓范,还有一个姓任。
姓卢的自然是董昌的亲信,姓周的是湖南节度使周岳的弟弟,去年作为朝贡使者到过长安,被枢密院的宦官偷偷画了像,被列为派往湖南从事间谍活动的细作所必须认识的人。
姓范的据说来自江西,不知道是钟传的人还是危全讽的人,至于那个姓方的,后来细作侦查发现,这人离开武昌后,向北去了信阳方向,细作回报猜测,此人很有可能来自宣武。
武昌联席扩大会议上,虽然形势严峻,但杜洪依旧镇定,本来他以为最坏的情况是,自己上表抗命后,朝廷过些日子下诏讨伐,那时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割地请刺史,但结果却出乎了他和幕府所有文武的意料,奏章刚发出五天,可能才过襄阳,朝廷讨制就出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不论他如何,朝廷都会用兵。
换而言之,朝廷从头到位就没打算跟他外交谈判。
讨贼制书上列举的诸多罪状,除了固定凑数的,藐视朝廷、目无君父、策划兵变、操纵漕运、走私盐铁、私通邻镇、拒不入朝、擅自扩军、收买勾结江湖亡命等名目都是灭族大罪,就是擅自扩军这一条,也是意图谋反的大罪,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因此送命,观察使不是节度使,没有节度使的权限,无诏不得募兵扩军,这是朝廷从不动摇的既定国策。
不说其他罪名,仅仅这一条就能杀了他全家。
朱全忠、董昌、钟传、周岳等人收到邸报后都大发雷霆,大骂杜洪不是人,对他们隐瞒了这么多事实,你他妈干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来,让我们如何敢明目张胆的支持你?
最让董昌、钟传、周岳愤怒的是,杜洪居然向长安派出了刺客,准备行刺宰相,还致信他们三家,让他们也各自选派一些好手与鄂岳一道,去长安杀掉首相杜让能与次相刘崇望。
只要把首相和次相杀掉,朝廷短时间内就无力东出了。
钟传破口大骂,连夜把信烧了。
真要是把宰相杀了,跟朝廷就再无可能和解。
与此同时,江西湖南浙东三镇内部的亲皇派势力也乘机抬头,劝说钟传周岳董昌放弃支持杜洪的打算,主张干涉鄂岳的人也提出,能不能趁此良机从杜洪手里多弄些实惠东西?
所以这边看完邸报,湖南那边的周岳就派人赶到武昌会见了杜洪,提出若干条件向杜洪施压,江西方面的钟匡时则奉父亲钟传之命,前来武昌与仇恩嗣洽谈买盐买铁的问题,福建方面的陈岩得到消息也果断抬升了粮价,争取让交易做不成,反正就是想从杜洪手里赚一笔。
归黯的檄文写得太好了,好到杜洪自己都觉得自己该死了,况且朝廷也正加紧调兵遣将,东南西北四面行营相继组建,来自关内京畿剑南长安的数十万官军即将开赴鄂岳前线。
在这个危急关头,杜洪也放弃了其他想法,只要能和其他四家结成同盟,只要能保住鄂岳和现状,没有是什么不能做的,也没有什么是舍不得的,所以当四镇使者来到后,杜洪痛快答应了周岳的要求,答应割一州之地给湖南,也答应给江西更多的盐铁茶绢,以换得江西的呼应,福建的高价米面也被杜洪认了,这肯定是一场持久战,再贵的粮食也得买来存着。
鄂岳七州,土地肥沃,江河环绕,物产丰富,本就是富饶之地,历代鄂岳观察使经营下来,更是政通人和,出产丰饶,漕运发达,又幸运的避开了黄巢和秦宗权的乱军,对于四镇的趁火打劫,杜洪倒也还承受得起,况且只要鄂岳还在杜洪手里,迟早能够恢复元气,对于杜洪而言,无论是招待各镇使者的山珍海味还是送出去的美女汇票宝马香车,都是投资。
皇帝要我入朝,能封给我七州之地么?如果能封给他七个州,那他杜洪也愿意入朝为官,在杜洪看来,与其入朝受狗皇帝管制,还不如搏一搏,一旦成功,鄂岳就是下一个魏博。
话说回来,投资是要追求收益的。
杜洪付出了这么多,他要求的第一个回报就是要四镇使者列席鄂岳军事会议,相对于杜洪的付出来说,这个要求其实不过分,杜洪就是要向人心惶惶的部下表明,鄂岳已经得到了来自江西、福建、浙东、湖南四大友镇的支持,你们不用太恐惧,我们并不是孤军奋战。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加之唇亡齿寒,湖南使者和江西使者自然不会拒绝,但江西和浙东却很犹豫,毕竟他们不像湖南和江西,跟鄂岳有地理相近的关系,犯不着蹚浑水,列席会议就意味着对杜洪的公开支持,虽然利令智昏,但钟传和陈岩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不过,杜洪有自己的办法。
最终,鄂岳文武在刺史府见到了四镇使者。
四镇使者的出现,鄂岳文武不禁都为之精神大振。
两个时辰的会议结束后,研究决定如下方略。
第一,以鄂州为核心建立环鄂州防御圈,严加戒备,防止李愬雪夜袭蔡州的故事在鄂州上演。地二,将南方靠近湖南的兵马和东方靠近江西的兵马调到汉阳,因为官军肯定会从岳州、沔州、复州三个方向发起主攻。第三,在富春江和涢水沿岸留万人,防备北方藩镇。
第四,在江夏一带预留大量骑兵和水师战船,一方面做好随时增援各地的准备,一方面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别,袭扰官军后方,官军跨越千里讨伐鄂岳,战线和粮道肯定会很长。
第五,严格控制人口,按市坊划分,编练组织壮丁妇女作为后备,做好前线后勤保障,同时严格限制武汉一带的人口流动,防止朝廷细作入境,同时在境内全面排查朝廷细作。
第六,求援北方强藩,争取李克用、时溥、朱全忠、朱谨、朱瑄、李匡威、王镕、罗弘信等人的支持,如果实现十镇干涉还鄂,皇帝必然罢兵,即使不行,也尽量避免他们为难。
第七,尽最大可能囤积粮草钱绢火油弓弩及其他战略物资,做好持久战的准备,跟朝廷比家底,看看是朝廷长途远征的五十万大军消耗多,还是以逸待劳的鄂岳十万军队消耗多。
次日,快马蜂拥而出,责令整军备战的命令迅速下达各地,命令还允许各地将领在战争爆发之前尽可能纵兵劫掠,不管是抢当地百姓还是抢外镇,不管是掠钱粮牲畜还是抢女人。
总之一句话:“抢,越多越好!”
由于朝廷的讨制下得太突然,鄂月许多地方官都没有得到这次军事会议的通知,杜洪打算派人去各地走一趟,传达会议精神,同时采访监视各地情况,监督收集粮草和团练壮丁。
之后,杜洪又与四镇使者进行了秘密会议,福建使者表示自己只是受命来卖粮的,无法代表陈岩做任何承诺,只能保证把话带回去,江西使者大谈两镇地缘同盟关系,许诺回去后如实禀报钟传,争取为鄂岳提供最大程度的帮助,只有湖南使者表示会出兵协防岳州。
在此期间,文官武将先后下到地方,所有出征将领官佐,不论大小尊卑,家属都全部留在武昌为人质,不等鄂岳文武都赴任,朝廷诏令下达,官军四面行营开始陆续向东进兵。
八月十二,四面行营都统韩正、鄂岳行台最高长官柳璨、行军司马崔胤、供军使高蟾、观军容使高克礼离开秭归,分别前往各地行营视察,了解把握后勤战况人事等各项情况。
中秋当天,北面行营都统杨守亮在天门山誓师出征。
都知兵马使刘过率右神策行营天成都往云梦方向进军,杨晟率本部蜀军进兵孝感,史朝先、李佑、王有石、赵君议、王茂权、赵章等六十余都校各领本兵,随杨守**近沔水。
复州刺史杨守信率七千人出沔阳,准备在虎口渡登船,沿长江上溯,切断武昌与岳阳、九江、临湘、嘉鱼、沅江、华容、巴陵等地的联系,争取实现在汉阳与北面主力胜利会师。
本来杨守亮是打算派一支先头部队的,奈何诸将纷纷请命,各不相让,北面行营有四成是投降的蜀军将士,但越是这样的军队就越自卑,越想在新老板面前有出色的表现,立在成都太玄门前的平西川碑中,蜀军上下都被柳璨称为贼,杨晟和王宗黯等人深受刺激,咬牙切齿想要用军功来回击宰相的歧视,看来让柳璨出任鄂岳行台最高长官的效果还是很显著的。
从个人情感上,杨守亮是倾向于用兴元营为先锋的,毕竟这是从江西就跟随他的老部队,但是从凤翔调来的护国营和承天营死活不干,以前的岐州恶贼被改编没多久,想表现的欲望丝毫不比西川降卒差,而且咱们凤翔是边军,凭什么要把打头阵的活儿让给外地客军?
杨守亮无奈,干脆不派先锋部队了,结果各军又都憋着一股气,想在战场上比一比,看来如何协调部队关系会是杨守亮头疼的事了,掌书记王赞对此很担心,但高克礼却很开心。
按照高克礼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大家知道,你们都有赏赐的。”
其实这是有原因的,新政律颁布后,军功大大升值。
可以兑换汇票,如果你准备做生意,工商银行还提供无担保大额贷款,两年免息。也可以兑换土地,如果你不打算当兵了,可以拿着凭条回户籍地,向当地官府兑换永业田,还可以兑换女人,如果你单身,拿着凭条向参军报备后,官府会在一年之内为你安排相亲对象。
累积军功达到一定标准,还可以享受带薪休假。
如果你砍了十个首级,按新政律,准许回家探亲一个月。
在这期间,军饷照发,一个子儿不少。
像以前那样,换成钱粮绢布,当然也是可以的。
总之,如今的军功大大升值了。
截止九月初一,招讨副使杨晟奉杨守亮军令,率本兵进逼汉阳,史朝先、孙德昭、武成策、刘过、王茂权、谢从本等人率军渡过长江,准备袭击咸宁,西面行营方面,得知北面诸军进逼汉阳,为了表示决心,柳璨率行台文武官员来到石首山办事,亲自坐镇洞庭湖前线。
行台宰相到来,西面行营都统齐晋加快进兵,于本月十六攻克安乡与南县,完成对洞庭湖北面的封锁,等后续粮草到达,就东进包围岳阳,同时派兵阻击汨罗江方向的湖南援军。
南面行营方面,郑延昌屯兵常德城外,准备跟周岳过招,河南方向,连朱全忠也打着讨逆的旗号,派了两万人驻扎在许州一带,天知道他是想帮杜洪还是打算趁火打劫南下鄂岳,随着岳州一支出境劫掠的兵马被郑延昌设计全歼开始,朝廷讨伐鄂岳的战争正式打响了。
与此同时,收到夺职制书的董昌正式翻脸。
定初三年九月二十,治下传谣曰:“欲知天子名,日从日上生。”
董昌大悦,命方士筑坛祠天,欲王吴越,义胜军节度副使黄碣、会稽令吴镣、山阴令张逊等人先后进言,黄碣质问道:“相公久为唐臣,又深受先帝厚恩,岂能僭越称王称帝?”
吴镣愤然道:“天命在唐,你这是自取灭亡!”
董昌大怒,斩黄碣、吴镣、张逊等十数人,三日后,幕府掌书记秦昌裕、节度推官卢勤、转驿巡官朱瓒、度支判官董庠、狎牙李畅、衙内兵马使薛辽率文武合辞劝进,方士应智、王温、韩媪、朱思远等人纷纷附和,董昌怒斥群官,断然拒绝,奈何辞拒弗获,至于再三,被迫接受。
九月二十七日,董昌在越州南郊祭天,自称越王,置文武百官,备服饰车马仪制,封其妻顾氏为越王妃,立长子董业为王世子,升越州为会稽府,改义胜军节度使官衙为越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