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交与他父亲一样,都是不会说话的闷罐子,更不敢下狠心,要不是田娘子拦着郑摆,恐怕这父子俩当场就要打起来。最后郑交没办法,也就无功而返了。”
已经到了后半夜,不失居里面却还热闹,众人围坐,李茂将今日田娘子院子中发生的事给温故仔细作了回禀。
今天月色倒是明朗,温故也没有睡意,干脆让知夏架上暖锅,添上新碳,又让厨房切了一些羊肉兔肉,叫上李茂文良连着如今可以光明正大出入不失居的华季一并来享用。
只是可怜了周通半夜还要去巡视城门,没有这一顿口福。
“所以郑家里面,只有六房最不争气。不过郑交能去倒是我没想到的。”温故没吃几块肉,只是捧着一碗排骨汤权作暖手用。
知夏却吃得开心,边嚼边问道:“大小姐,那郑家里面也不齐心吗?”
“你说呢?”温故朝华季说道。
华季一改昨日在十字街上的模样,他原本就是李茂的人。若是时间充沛,温故或许还可以布置一个详细的局面,笼络些新人。但她此番作为只是想要把上一次发生的两件事加快进展的同时,做一个主动被动的调换。等不了太多时间,只好让李茂选人上了。
华季见大小姐要他说话,仔细答道:“大小姐,知夏姑娘,这郑家,当然也不只是郑家,还有许多大族都是一样。外面看着浑然一体,实际上里面的争斗不比外面的少。父辈这一房得势,到了儿子一辈又可能是那一房得势。当家的想巩固地位,没当家的想夺去地位,这里面你争我抢,闹着闹着说不定就衰落了。”
华季讲着,就有暗卫上来传消息给文良,他那边自己去听消息,并不耽误此间说话。
“那也得有个先后吧,外面的事还没个说法,里面先抢起来了。”知夏又道。
华季回道:“都不说这天下,单说潼城里面,百年前兴盛的大族如今剩下的能有几家?要真都如知夏姑娘这般清楚,许多大族也就不会败落了。”
“你少来捧她。”温故笑道,“站在外面看谁都清醒,若真在里面纠缠就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大小姐说的是。”李茂也跟着应声,“都在家族的庇佑下安享太平,见了家主的权柄与影响,便容易觉得若自己也登上那个位置,这些自然也都属于他了。可往往登上去了才知道,自己未必有那样的本领,也未必能得着一样的富贵。”
华季听了真心称是。
温故看了李茂一眼,道:“这便是形势造就人,人也可以影响形势。”
“大小姐。”文良终于听完了消息,来与温故回禀,“南边发现了一队人马,应当是从千砻县方向绕路而行。同时定宜郡方向也有一队人马,已经进入潼城境内。”
“往哪里去了?”温故知道这大概是唐显遥那一队人。
“都还在潼城境内,明显是在小心隐蔽行踪,暂时没有离开的迹象。”文良回道。
“连州有消息了吗?”温故又问。
“还没有。”文良摇头,“连定宜郡也没动静。”
“叫周通守好城门,防着有人要混进来。明日开始我们要准备招待客人了。”
文良不知大小姐具体什么意思,只是连暖锅也不再用,径自告辞去安排事情了。
李茂见文良走了,便询问是否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安排他们来做。温故却说不急,只叫李茂华季先吃好,多聊一聊郑家的事。
李茂无奈,只好坐下。
温故又问道:“你觉得郑摆如何?”
李茂其实一开始并不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要他安排人手去探查这样一个人,等探查回来更添了许多不解,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解惑:“郑摆年纪颇轻,正好少年,心思也干净……”
温故打断道:“你不要七拐八拐想些别的,直说。”
李茂得了令,这才放心言道:“郑摆虽然读书读出了一些意气,但到底年轻单纯,又被他母亲田娘子小心养着,总是个寻常人家公子哥一般的人物。”
温故笑了一声,追问道:“还有呢?”
李茂果然没有说完:“只是性情没有见识托着,容易走些弯路。不过跟了他几天,也有些趣闻。”
温故来了兴致,便要李茂细细道来。
原来这郑摆每隔一日,便借着外出会友的由头,跨城而过,在城北的几个坊巷里,挑些书塾外面的地方铺个席子,给一些孩童讲自己编撰的传奇故事。看上去应该有了几年,附近的一些孩童父母白日里自己有营生,便也由着他替自己进行短暂的照看。
郑摆的故事编得倒是用心,讲起来也精彩。偶尔也能因此得些银钱,只是一日多则十几文,少则五六文而已。
他每凑够百来文钱,便会从城北一些人家的家仆手中买件主人家要丢弃的旧衣衫,再拿回家中去。
李茂想来,田娘子毕竟是靠缝补裁剪营生的,恐怕是郑摆照顾母亲的举动。
温故听完,联想到那日在田娘子院子中看到的景象,便又有了一层想法。
田娘子定然是不肯让郑摆出去谋生,郑摆更不敢忤逆母亲,便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来暗中添补家用。
李茂一听也觉得有理:“倒是母慈子孝,这郑摆做事也不是全然只能直来直往,也懂得周旋。只是笨拙了些。”
“这人你可能带起来用?”温故问道。
李茂早想到了大小姐的意思,便回道:“已经给他想了个好差事。”
“好。”这上面温故确实放心,“刘著那边,明日如果有史家王家的人去商量事情,就让他给些情面,私下里告诉他只是暂时的。我要用他这情面做点要紧事。”
李茂连忙起身应声,温故又道:“挑拣训练人手自然是你的本事,明日定然还会有更多人来,你从里面多找一些合用的人手,之后不止潼城这一处,许多地方都用得到。”
李茂得了吩咐便也不再多说,连华季一起告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