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安儿的带领下,陈子文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山上的义军营寨行去。
刚刚击破金军统军司甲兵的红袄军士卒手执长枪大刀,押着垂头丧气的俘虏,一个个精神抖擞,气势汹汹,看起来,颇有点气吞山河之势。
陈子文骑着马跟在杨安儿身后,听着兵士们夸赞他勇猛善战,连忙谦虚一番,走了一路,拱手回应了一路。
杨安儿听着陈子文这一路上说的谦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心中暗道,此子果然非同常人,武能斩将夺旗,文虽不见得出口成章,但也定是读过书的,待人谦逊有礼又不居功自傲,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良才。
杨安儿越想越是觉得陈子文可用,忍不住侧目多打量了他几眼,却意外发现小妹妙真也是频频侧目。
这令他不由得一怔,他还从未见过素来对男人不假颜色的妹妹对谁如此上心呢?
即使是一身侠气的季先,也是没有获得小妹半点青睐。
“莫非......小妹真对此子......”
杨安儿心里暗暗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陈子文则是被杨安儿直勾勾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毛,心说这目光怎么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不过,看杨安儿似乎并没有恶意,他也不好主动开口询问,只得尴尬的低着脑袋默不做声,心里不停的瞎琢磨。
越过沂水一路向南,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一座绵延三四十里的小山丘映入了陈子文的眼帘。
既然是小山丘,那自然谈不上巍峨壮观,更莫说高耸入云、直插九霄了,由于是寒冬腊月,向阴的一面堆着厚厚的积雪,除了树茬子,整座山峰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此山唤作翠屏山,群山环绕,从古至今无论哪朝哪代,这儿都是个三不管之地,咱们义军的大营就扎在山上……”杨安儿翻身下马,指着眼前山丘,向陈子文解释了一通。
“原来如此!”陈子文点了点头,目光闪烁的看着翠屏山,心道难怪杨安儿会从益都府跑来这么一个荒凉的地方建立根据地。
这儿远离金军屯驻重兵的益都府,州中又没有正兵驻扎,南面的海州、邳州两座军州要防备宋军,根本不敢轻易调动,往西是山东西路总管府的管辖范围,除非朝廷有明令,否则的话是不可能跨境到东路进剿义军的。
看似是个四战之地,实际上却是个风水宝地。
“义军里面有能人啊!”陈子文心里暗暗咋舌,不自觉的期待起接下来的会面。
一行人大张旗鼓的入了翠屏山,山上的义军营寨很快就出现在陈子文的视野中,所谓营寨只是一排排连结在一起的木屋,间或有几间稍微像样的帐篷稀稀拉拉散布在山腰上,看起来义军的条件很是艰苦。
不过这里的人精神面貌似乎还不错,大军刚一进寨,寨内就响起了阵阵欢呼,数百名手持刀枪的义军士兵汇同着营地里的老弱妇孺蜂拥而出,列队迎接义军的归来。
看到这一幕,陈子文心中对义军的归属感更浓烈了。
杨安儿满面春风的走在众多义军将士之间,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他的心情大好,当即大袖一挥:“有家眷者,可出列与家人团聚,无家眷者,押解俘虏入营,晚间一齐摆酒庆功。”
军令传开,义军营寨里面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归来的千余名义军士卒如潮水般四散,只剩下寥寥十余将领还恭敬的站在前方道喜:“恭贺大帅凯旋。”
“诸位兄弟留守营寨,亦有大功!”杨安儿笑眯眯的冲他们点了点头,他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声音洪亮浑厚,颇有几分王者之气。
随即他将目光落在那十余名将领之中,面含笑容向陈子文一一介绍起来:“此乃我义军的擎天之柱,张汝楫张帅。”
张汝楫是个面容富态的中年汉子,他的大名,陈子文在此之前便从官府的告示上听说过,知晓他是义军中的二号人物,闻言连忙躬身深施一礼:“晚生陈子文,见过张帅!”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张汝楫虽然不识得陈子文,但见杨安儿郑重的向众人介绍又将他的座次排在第二位,自然不好太失礼节,连忙还了一礼,嘴上谦虚道:“入得义军,便是一家人,小兄弟不必客气。”
二人互相见过礼之后,杨安儿复又介绍起来:“这是我义军的智囊,展徽展军师,人称小孙膑”。
展徽一副秀才打扮,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
他的模样打扮,倒有智多星吴用的派头,杨安儿甫一介绍完,他就笑呵呵的冲陈子文拱手:“山野鄙人,见过陈兄弟。”
陈子文连忙双手抱拳还礼,笑眯眯的说道:“军师客气了,小生初入义军,不懂义军中的规矩,望往后军师能够多多提点。”
“不当事……不当事……”展徽笑呵呵的摆摆手。
“这是我义军起兵时的大将,李思温李将军”。
李思温是个面容冷峻,不言苟笑的汉子,他身上带着浓郁的军旅气质,听到杨安儿的介绍,只淡淡抬了一下眼皮。
“这是我义军中的青年才俊季先,以及我那不成器的侄子杨友。”
季先、杨友二人的年纪比陈子文大不了几岁,大致也就啊二十一二的样子,不过两人的相貌却是迥然不同。
季先生得是仪表堂堂,眉宇间带着股子英气勃勃之气,让人见了就觉得舒服。
而杨友则是一脸的阴柔气息,狭长的眼睛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感觉,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子文觉得他对自己有种莫名的敌意。
杨安儿自然不知晓陈子文的内心想法,到最后,他着重介绍了一下此处年纪最大的人——一位山羊胡老头。
“这是我母舅,刘帅,掌管辎重营。”
陈子文再次见礼。
刘帅是杨安儿的舅舅,自然而然成了众将当中最特殊的人,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回礼,而是抬手指着陈子文直接询问起来:“安儿,这后生是?”
其余几人闻言也都纷纷看向陈子文,眼底尽是探询和疑惑,什么样的才俊值得让杨帅大张旗鼓的介绍呢?
“是河北的义士,半日之前阵斩了金将邹建。”
杨安儿简单的介绍了一句。
“什么?”
众人闻言大惊,邹建虽说才能平庸,但好歹也是统领东路统军司数十年的老将了,没想到他最终竟然折在眼前这个少年手上。
一念至此,众人不禁心下叹服,而在叹服的同时,各人也都有了各自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