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豚子站在渡口,一直到船只的帆消失在天际,他才转身离开。
公主听桃雨说文延之没有上自己这艘船,而是与他新招来的幕僚一起在后面那艘穿上。
她有些不悦的敲着案几,道:“这种事不必向我禀报。”
她眼望窗外黑漆漆地山林,耳听着窗外的流水,心里异常烦闷,她知道自己今后一身荣辱全系文延之身上,可她就是有些不甘心。
文延之、檀凭之、朱肜和刘穆之四人在一个船舱里饮酒,檀凭之听说朱肜就是氐秦那个领兵攻克汉中,灭仇池、代国的朱肜,大是佩服。
朱肜略带些苦笑回道:“都是前尘往事了。”
他如今不过一介俘虏罢了。
“不知使君到了许昌,可有什么计划?”刘穆之拱手问道。
文延之道:“如今关中姚苌多半已经反了,慕容冲和慕容泓正在朝长安进发,待我们抵达许昌,便可发兵洛阳。如今慕容垂忙于围困苻丕,洛阳的守将平原公苻晖必会被苻坚召回关中,洛阳将成一座无人防守的空城。”
朱肜听了,沉默不语,这些天他们的消息虽然有些闭塞,可是所传来的每一条消息,无不说明氐秦正在分崩离析,与当初文延之的预言吻合。
刘穆之只以为是文延之消息灵通,喜道:“果如使君所说,收复故都当是大功一件!”
文延之却道:“洛阳必定志在必得,只是有一事我却有些拿不定注意。”
朱肜问道:“何事?”
“我欲南下取南阳,又恐与荆州的桓氏起冲突。若能取下南阳,我们就可由武关进关中,此事极为重要。”
他娶了武昌公主,本就与桓氏有了嫌隙,虽然和桓伊有过数面之缘,可两人并无什么交情。
檀凭之奇道:“我们拿下洛阳之后,自可由潼关入关中,又何必经由武关?”
文延之笑道:“自潼关至蒲坂,乃是我为别人留的一条逃生之路,此事以后你们就会明白了。三位可为我想一想,如何能在不惹恼了桓氏的情况下,占有南阳之地。”
三人皆是愁眉不展,这件事有些难了。
南阳一直都是归荆州管辖的,如今南阳还在氐秦手里,只是因为桓冲新丧,桓石虔等人没来得及罢了。
过了一会,刘穆之沉吟着问道:“不知公主可有封邑了?”
“应该没有。”武昌公主又不受宠,何来封邑。
刘穆之道:“使君既然只要武关通道,何不依新城侯国、云阳县、比阳县一道,将南阳之地一分为二,北归司州,南属荆州。”
刘穆之说着,起身在船舱地板上用酒水粗略的画了一下,指着云阳县道:“云阳县就是这能否成功的关键。”
文延之皱眉道:“道和的意思是为公主请封云阳县?这不太可能。”
云阳县身处南阳盆地中间,土地肥沃,虽屡经战乱,怕是最少也有七八百户,以武昌公主这般不受宠,怎么可能请来这么大的实封封地。
刘穆之笑道:“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可如果使君收复故都,修葺晋室陵寝,将这些功劳尽数用来为爱妻请封呢?听说崇德太后也甚是喜爱公主,陛下与琅琊王对于公主的这次婚事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文延之以寒门之身尚公主,立下功勋之后为公主请封作为补偿或者讨好,倒是说得过去。
“此事可行。”朱肜在一旁称赞道。
“只要能取得云阳县的实封封邑,使君即可拨一千兵马与公主,对外只说这些是公主的私人部曲。让他们驻守云阳县,桓氏难道还敢冒着得罪公主、藐视陛下诏令的风险,越过云阳县不成?”
文延之听了,大喜,亲自给刘穆之斟了一杯酒,道:“此计可行!”
这条计谋的重点其实是将文延之与桓氏之间的争夺,变成了朝廷与桓氏的争夺。
桓氏不把文延之放在眼里,却不敢忤逆朝廷的诏令,因为他们的头上还压着一个谢氏。
朱肜原本对文延之召来的刘穆之有些疑虑,如今听了他的计谋,的确是个人才。
这件事成功的希望极大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桓氏对于北上的意愿不大,只半个南阳之地,他们是舍得的。
他们更想要的是效仿桓温,西取巴蜀之地。
文延之对檀凭之道:“庆子,到了许昌之后,我立刻拨你人马,南下攻南阳。桓伊也在回荆州的路上,他要北上的话,也该在发丧了桓冲之后,时间应该来得及。依照道和所说,抢先在新城侯国、云阳县、比阳县三县驻兵,以阻桓氏北上。待我一入洛阳,立刻上奏朝廷,为公主请封。”
檀凭之对于自己不能去洛阳,有些不甘心,道:“使君,今次我可以不去洛阳,可入关中,你一定要带上我。”
文延之举杯敬他,笑道:“一定!”
众人又商讨了不少事情,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外面一个仆从敲了敲舱门,低声道:“使君,到广陵渡口了。”
文延之道:“在这停船。”
谢玄与刘袭都在广陵,文延之路过不能不去拜访。
公主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忽然感觉船停了,她起身问道:“船怎么停了?”
桃雨回道:“奴婢去问一问。”
不一会,桃雨又回来了,恭敬道:“是使君让停的,说是明日要拜访这里的谢将军和刘参军。”
公主不悦道:“你将他唤来!”
桃雨见公主生气了,只得去唤文延之。
文延之无奈,只得下船又登上了公主的船。
“你不是着急回许昌吗?这般走走停停,何时能到?”公主见文延之进来,张口就责难道。
文延之本来饮酒高高兴兴的,结果进来就被骂了,心中也甚是不快,回道:“公主若是嫌慢,臣下可命朱先生陪公主先走。”
武昌公主听到这句话,蹭地站了起来,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文延之,她在床舱内只穿了寝衣,犹显身体单薄。
两人这般对望了一会,武昌公主觉得自己身子冷,她翘起下巴轻哼一声,道:“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