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则转身爬到床上,一拉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了。
文延之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何必和这么一个离家的小姑娘置气,他走到公主床榻前,柔声道:“公主,我投军就是在刘参军麾下,又蒙谢将军两次举荐之恩,我怎么能路过而不拜访他们呢?”
武昌公主的头依旧闷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知道了,你出去!”
文延之有些烦了,问道:“公主这是打算和我闹到何时?”
趴在被子里哭的武昌公主听到这句话,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从知道要嫁给文延之的那天起,她就在想自己今后该怎么面对文延之。
她不喜文延之司马道子等人威胁崇德太后,那是建康宫里唯一对她好的人。
还有就是文延之在建康城里所显露出的野心让她不安。
这让她想起了一个人,王敦。
当年备受武皇帝宠爱的襄城公主下嫁王敦,嫁妆丰厚,结果王敦在南下途中,将襄城公主的嫁妆侍婢,尽数赏给别人以拉拢人心,而王敦到建康的时候,却说不清楚襄城公主的下落。
她不想成为下一个襄城公主,所以她不敢在文延之面前表现出丝毫的软弱,她想依靠出身让文延之永远惧怕自己。
她差一点就以为自己真的成功了,因为自婚后,文延之一直对她恭敬有礼,除了刚才。
可就在刚才,武昌公主明白了文延之没有理由怕自己的虚张声势,自己甚至不如襄城公主,最起码襄城公主背后站着的是武皇帝,而自己的身后没有人。
见武昌公主不说话,文延之正打算离开。
忽然武昌公主掀开了被子,坐起身子,定定的看着文延之,她决定换个方法和文延之相处,问道:“你今后会不会待我一直很好?”
文延之自然不懂武昌公主心里的想法,回道:“你若不与我闹,我自会待你很好。”
他心里是想着,能与公主举案齐眉最好,对自己今后前程也有益处。
实在做不到,就分院别住,互不干扰,待时机到了,两人和离也就是了。
最受不了的就是像如今这样,相看两厌,互相折磨。
“当真?”武昌公主抽噎着问道。
文延之走回床边,借着床边烛光,见她的头发被泪水粘在脸上,两只眼睛泛红,端的楚楚可怜。
“无论情不情愿,你我如今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是待你如对待自己性命一般。”
文延之随手用袖子给武昌公主擦脸,武昌公主轻哼一声拍开,嗔道:“哪有用衣袖给人擦脸的!”
她一改往昔态度,低声道:“我今后不对你发火,你也要发誓一直对我很好。”
文延之忽然感觉自己被人套路了,颇有些无语。
看来这个女孩年纪不大,心思还挺多。
不过如果武昌公主真能乖顺些,他倒是能省心不少。
“今后若是亏待了公主,让我文延之万箭穿心而死。这样可以了吧?”
反正他也没打算亏待这个公主。
武昌公主听闻此言,破涕为笑,道:“郎君要记得今日之言。”
她久没在文延之面前露笑脸了,今在烛光下这含泪一笑,让文延之愣了一瞬间。
两人说了这番话之后,公主才唤桃雨进来为她盥洗。
文延之知趣的退了出去,他心里明白,自己与公主不过是相互妥协,不再互相给对方添堵罢了,终今生今世怕也难举案齐眉。
不过这也比之前相看两厌好得多,各取所需罢了。
他回到前面的船,刘穆之等人都已经睡去了。
文延之立在船头,遥望漫天星斗,往昔的孤独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他回舱睡了两个多时辰,天就亮了。
“郎君,公主唤你一起用膳。”
文延之还没起来,就听见思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对于公主的这份殷勤,文延之只觉哭笑不得。
他穿好了衣服,去了公主舱内,她的舱内早已备好了丰盛的早膳。
“郎君,我能和你一起去见谢将军吗?久有耳闻,我还没见过他呢。”用膳的时候,武昌公主笑吟吟地问道。
“可以。”
“谢谢郎君!”武昌公主又殷勤地给文延之夹了两块肉。
用过膳后,武昌公主取出了两块玉佩给文延之挂在腰间,笑道:“郎君如今是一州刺史了,穿着上也该多些贵气。”
文延之带公主一起下船,下面等着的檀凭之颇为意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公主。
众人正准备出发,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接着文延之看见刘袭领着七八个人,骑快马而来。
“知止!果然是你,我今早听士兵上报,说是新任豫州刺史路过此地。”
刘袭下马兴奋的和文延之打招呼。
“庆子,你也在!”他又看见了檀凭之。
文延之和檀凭之都上前行礼,刘袭避开文延之的礼,笑道:“文使君,我如今可当不得你这番礼。”
说完自己恭敬给文延之行了一个下级见到上级的礼。
文延之忙扶住了他,道:“茂德兄就不要取笑小弟了。这几位是……”
刘袭忙指着身后几人道:“这些都是我手下的兵头,听说你来了,都想来看一看。”
这些人是听刘袭说了文延之的事迹,自然心生向往。
文延之与这些人略微打了招呼,才道:“茂德兄,谢将军可在府中?”
刘袭笑道:“自然在,如今朝廷不下北伐的命令,大家也只能在府里干着急。”
“郎君,这位就是你说的刘参军吧?”不知何时,武昌公主从犊车上下来了。
文延之向刘袭介绍道:“这位是武昌公主。”
自武昌公主一露面,刘袭就猜到了,他与身后几人都忙行礼。
“诸位请起,刘参军,郎君多次在我面前提起你,多蒙你往日提携,郎君才有此成就。”
文延之望着摆出一副贤妻模样的武昌公主,心里暗自佩服,演技一流。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与自己伉俪情深呢。
那几个兵头则悄悄抬眼看向武昌公主,心里艳羡不已。
文延之的出身也就比他们略好一点,只投军一年多就尚公主成了一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