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袭忙称不敢,又夸赞了文延之几句。
武昌公主听得笑靥如花,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众人寒暄罢,文延之才等人才上马往谢玄的府衙走去。
武昌公主坐在犊车里,悄悄打开车帘望向两边的街道,这里远不如建康繁华。
因有刘袭带路,一行人不用经门人禀报,径直入了府衙。
谢玄听说公主也来了,忙领着府中官员出来迎接。
这是文延之第一次近距离见谢玄。
谢玄今年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玄色大袖衫,头上简单的裹着平上帻,面容清瘦平和。
他没料到公主也会下船,所以只穿了便服。
众人见礼,武昌公主笑道:“你们聊你们的,谢将军,我在这府中随意走一走可好?”
谢玄忙唤了两个婢女为公主引路。
他这处府衙后面有一处花园,虽然不大,倒也勉强可以逛一逛。
待武昌公主走后,众人在中堂分坐。
谢玄笑着对文延之道:“使君在我帐下一年,今日才得相见,实在不容易啊。”
文延之回道:“多蒙茂德兄提携,延之当时不过一兵头,不敢在谢将军面前夸口。”
他又谢过了谢玄专门给谢安写信,言及他可以担任豫州刺史之事。
刘袭道:“知止,这种客气话你就不必说了,自你入军营,就在谋划北上,我也是在你攻下许昌之后,才想明白。如今你得偿所愿,一举成了一州之主,说实话,为兄心中佩服又羡慕。唉,敬你一杯!”
文延之与刘袭喝了一杯,才道:“延之不过是乘了谢将军余威罢了。淝水之战之后,谢将军若是领兵北上,如今黄河以南之地,该都已收复了。”
提起这件事,谢玄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叹息道:“使君自建康归来,当知如今谢氏处境,我又如何不心急。”
刘袭见文延之提起了谢玄的心病,于是出言打断道:“知止,如今你上任豫州,可有什么打算?”
文延之笑道:“茂德兄是问我打不打算渡河?”
刘袭点了点头,道:“听说如今慕容垂已围困邺城许久,但仍未攻下。”
文延之摇头道:“延之并不打算渡河北上,河北之地的慕容垂只谢将军的北府兵可与之一战。”
说着,他望向谢玄。
“前两日我已收到叔父的信,言及只在近日就会上奏朝廷要求北伐,如真能如使君所说,玄自愿意领兵收复河北故土。只如今形势不比淝水之战前了,朝廷各姓皆有自己的心思,怕是不易。”
他们这些在前线作战的,最怕的就是后方朝廷有什么变故,尤其是北府兵基本上依靠着江南三吴地区的钱粮供应,所受的影响更大。
三吴的豪门一直被南渡大姓压制,北伐只会增加难度大族的威望,加上他们对于北伐收复故土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他们对于抵抗氐秦是很积极的,可是如今要北伐,他们就很消极了。
文延之知道这个症结,别说是他,就是谢安也没办法。
众人又喝了一会酒,文延之才说出此行的目的,道:“谢将军,我军北上必会与慕容垂相遇,慕容垂在河北之地甚有威望,而他本人更是骁勇善战,我军之中,唯刘牢之将军可与之一战。延之见过刘将军麾下士卒,皆能征善战之辈,只是军纪过于散漫,常有哄抢百姓财物的。慕容垂用兵灵活,最喜示弱诱敌,然后围而歼之。请谢将军务必提醒刘将军,若是慕容垂兵败后退,切莫急于追赶。”
史书上,刘牢之救援邺城中的苻丕时,与慕容垂交战。
起先晋军大败慕容垂,于是刘牢之不等与苻丕汇合,就急领兵追赶两百多里,结果在吴泽桥,晋军哄抢慕容垂丢下的轻重物资,被埋伏的慕容垂迎头痛击,刘牢之只身匹马逃回。
刘牢之败于慕容垂这一战虽然不是什么大战,但对于北伐来说却是个转折点。
朝廷就是以这一败为理由,处罚了刘牢之,下令结束北伐,各地戍边镇守。
如果没有这一败,也许晋军能占有邺城及周边之地。
鉴于之前文延之的分析皆中,对于这次文延之的话,谢玄自然也放在了心上。
他笑着道:“好,此事我会专门写信叮嘱刘将军。”
文延之心想,自己已经想办法让北伐提前了两个月,又叮嘱了刘牢之,如果这次北府兵的北伐还是草草的结束,那就是天命使然了。
众人一直聊到傍晚,文延之才起身向谢玄告辞。
武昌公主则早在花园里待腻了,她已经后悔下船来了,还不如在船舱里睡觉来的舒服。
刘袭送文延之上船时,文延之对刘袭道:“我以为自琅琊王举荐我之后,兄就与我生分了,不想是我小人之心了。”
刘袭拍了拍文延之的肩膀道:“我知你的难处,如今你能一展拳脚,兄也觉欣慰。至于什么谢氏司马氏,那与咱们无关。”
他又对檀凭之道:“庆子,今后跟着知止,当有一番作为。”
檀凭之也谢了刘袭。
众人上船,各自休息。
文延之依旧不和公主同舱。
武昌公主卸下钗环之后,趴在窗口看着岸边夕阳余晖。
本来她说要下船,是为了试一试文延之的,不想文延之真的答应了。
“思卉,你觉得文延之是个什么样的人?”武昌公主自言自语一般问道。
思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摸不准公主如今对于文延之的态度,只能暧昧着回道:“郎君……人挺好的……”
武昌公主回过头,笑着问思卉,道:“他对你们很好?”
思卉吓了一跳,忙摆手道:“没有,没有。郎君极少和我们说话……”
她心里嘀咕,每次郎君来都被你骂走了,又哪里会和我们说话。
就在这时,桃雨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道:“公主,在船上发现了主母身边的婢女小溪。”
公主眉头微蹙,道:“让她进来。”
接着舱门打开,小溪低头跟着桃雨走了进来。
她一进舱内,就忙跪地求饶道:“公主,我不是有意偷吃你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