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君可否让我回长安?”朱肜试探着问道。
文延之摇头道:“不行。先生勿要违背约定。”
朱肜的脸由怒转哀,最后对文延之行礼道:“使君若无事可离开了。”
文延之起身,他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自朱肜处回府,文延之径直往郑鲜之衙署走去。
郑鲜之见文延之来了,忙上前迎接,行礼道:“使君可是有事吩咐?”
“洛阳城中有不少鲜卑人吧?找十个绝不会背叛的。”
郑鲜之也不问到底做什么,忙答应了。
文延之要走时瞥见他案上放着一个模样怪异的算盘,心中一动,问道:“这是何物?”(算盘的发明时间有争议,这里取东汉末年出现,但是只有计数功能没有运算功能,到唐完善,流行于宋这种说法。)
郑鲜之回道:“此物名珠算,代替算筹用来计数之物。”
这激起了文延之的好奇心,道:“你与我讲解讲解。”
郑鲜之遂细细的和文延之讲了珠算的用法,和他用的记账算账的方法。
文延之听了直皱眉头,看来是他疏忽了。
这个时代的算盘只有计数功能,并没有运算功能。
笔画复杂的表示数字的文字也限制了运算速度。
“给我一把匕首。”
文延之接过匕首,就将那算盘拆开了,再把算珠用木棍穿了重新排成现代算盘的模样,道:“依照这个模样,上面两颗珠子,下面五颗珠子,由左至右打造九排。造好之后你亲自送到我那里。”
郑鲜之也没多问,只以为是文延之心血来潮的造来解闷的,就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郑鲜之领了十个鲜卑人求见文延之。
其实文延之不仔细看,也不太看得出这二人与晋人的区别。
“会鲜卑语?”
郑鲜之回道:“会讲。”
他又附耳低声对文延之道:“此十人皆是晋人与鲜卑人混种,一家老小俱在洛阳,绝不敢背叛。”
文延之点了点头,对二人道:“我这里有封信,你们想办法送到冀州的车骑大将军、范阳郡王慕容德手里,只说你们是前将军慕容柔的部下。回来之后,每人赏粮五百斛,若愿意,也可入府为吏。”
十人闻言大喜,叩首道:“必不辱使命。”
文延之命郑鲜之给这些人准备马匹粮食,再将从慕容柔信使那里搜来的信物一股脑的交给这十人,又细细交代了他们如果慕容德问起关中情形,该如何回答之类的。
这十人即刻启程,出洛阳奔虎牢关而去。
这时郑鲜之才让奴仆奉上他命工匠做好的算盘,道:“此为木刻,使君若是喜欢,我可命人用玉石雕刻,只是需要些时间。”
他真的以为这是文延之要来作玩物的。
文延之笑道:“道子这是想奉承我?”
郑鲜之脸色尴尬,道:“使君说笑了。”
文延之用手拨了拨算珠,看来工匠花了心思,将算珠和档磨得滑溜溜的,珠子上下滑动极为灵活。
“随我来。”
文延之带着郑鲜之到了书房,展开纸写了0到9的阿拉伯数字,并在下面写下了对应的楷书汉字,道:“上面的十个符号与下面数字一一对应,可明白?”
郑鲜之看了看,点了点头。
文延之又随手写了几个简单的加减法,然后用算盘拨了拨,再讲解给郑鲜之听。
郑鲜之起初蹙眉不懂,待听明白了,面露喜色道:“这样算数,可比以往简便多了!”
可惜文延之对于数学的学习浅显,出大学几年之后将许多东西都忘记了,能教给郑鲜之的,也都是些基础运算和简单统计方法。
此后几日,郑鲜之日日到文延之这里来学习算术,文延之也搜肠刮肚的将自己所能记起的数学知识倾囊相授。
在此期间,文延之也发现了些让他惊讶的事情,比如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九九乘法口诀了。
只是顺序是从九九八十一开始,到二二得四结束的,与文延之所学的顺序相反。
他一直以为九九乘法口诀是近代的事情……,不得不佩服老祖宗啊。
在文延之感觉自己所学都已经教完了之后,对郑鲜之道:“你将近日所学整理一番,然后传授给衙署中的官员。再从中挑选通学者,往许昌教授刘穆之。”
这样应该能大大加快官员们统计的效率。
郑鲜之听了,微微有些吃惊道:“不问出身,每人皆可传?”
郑鲜之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这个时代,知识可是个可以传家立业的东西。
自东汉以来,许多郡望高门的发迹就是家族通过掌握一本经书,垄断了在某个地区对这本经书的解读,经举荐入仕,然后再反馈自家,如此往复,累积几世,即可成为掌握一郡或数郡的豪族。
比如三国中有名的袁术袁绍,二人出身自号称“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其祖袁安承袭家学《孟氏易》,得举孝廉,后官至司徒,汝南袁氏由此发家。
荥阳郑氏应该也是类似的发家,故郑鲜之有此一问。
文延之笑道:“凡衙署中官吏皆可传。”
郑鲜之沉吟道:“此道若是传入敌人手中,或可成祸。”
“无妨,若我文延之因此而败,那是我文延之无能,与术无关。”
郑鲜之闻言,额手道:“君胸中丘壑万千,足纳天下,鲜之惭愧。”
说完,他恭敬的退下了。
八月上旬,司马纯之终于完成了祭拜皇陵的任务,他这些天被文延之和刘袭强压着,当真是一口酒都没喝。
祭拜完成的第二日,文延之命人将酒送到了驿馆里。
压抑了许久的司马纯之当晚就在驿馆中大摆宴席,遍邀文延之与刘袭、郑鲜之、赵盛之等城中官员。
文延之实在不耐烦见他,直接拒了。
刘袭等人见文延之如此,也纷纷拒绝了。
只有洛阳城中的小官,抱着攀附朝中宗室的心,去参加宴会。
司马纯之乐得文延之这等扫兴之人不来,宴上欢饮,手舞足蹈,宛若癫狂。
他在洛阳城内又荒唐了七八日,才在文延之的催促下,返朝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