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玄的衣摆上还带着花露丛中的湿意，沁沁凉凉的，还有些花草香气。

流韵被他拥入怀里时候，这般想着。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凌玄的脸庞，却被那人狠狠埋入怀中。

凌玄的声音透过衣襟薄纱中传来，略有些失真感。

他声音喃喃：“他们我都帮你收拾一遍了。”

“多谢王爷。”流韵的指尖碰到了凌玄背后束好的长发，她指尖白皙，穿过了几缕黑发。

“所以你现在回来了……”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几分嘶哑。

流韵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出现了几点湿意，她扶背的手一滞，他在哭谁？

“对不起……对不起……”凌玄死死抱住着流韵，整个人如同孩童般哭喊着，“我当初没有保护好你……”

“如棠。”

流韵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两个字仿佛有着法术，一瞬间时光穿梭，她恍然间又回到了多年前那场华灯煌煌的宫宴上。

她穿着一身绣金华裳，无忧无虑地坐在长栏上，却突然听到少年的呼唤声。她转过身，看到她的少年提着精致小巧的花灯从煌煌中向她走来。

当初他也是这般唤她的。

流韵一瞬便被这两个字刺痛了心口，她早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人如此唤她了。

泪流满面。

无尽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涌出，沾湿卷密长翘的睫毛，顺着白净的脸庞而下，驻留过颤动不止的嘴唇，最终消逝而去。

“王爷……”流韵强迫自己从万般情绪中清醒过来，“今日可是饮酒了？”

语气还有些凝疑，但凌玄早已醉去自然分不出来。

“喝了一点！”凌玄紧紧箍住流韵的腰，不让她移动，“卫夫子就给我喝一点……”

仿佛凌玄也脱去了那层将军外壳，露出了里面的小小少年。

“乖啦乖啦。”流韵轻轻拍了拍腰间的手，让他松些力道，“我们先去床上躺会儿好不好呀？”

语气就像个哄小孩子的温柔大姐姐。

“不！每次都这样的……”凌玄的酒意也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话也说不利索了。

流韵硬是带着他往床边走去，凌玄力气大，整个人又不配合。两人撕扯间，便齐齐倒向大床。

千钧一发之间，凌玄下意识把流韵往自己怀里一按，整个人背硬硬砸在床被上。而流韵则垫在他胸膛上。

她很不习惯和人这般亲密，下意识挣扎想起身，结果却听到了凌玄的喃喃声。

“我一松手，梦就醒了。”

蚕丝作的衣摆最是有垂感的，丝滑地漏过凌玄的指缝，最终是男子合拢捉住。

“我这次不走了。”流韵附身凑近他的耳畔，温柔出声，“这次你醒来还能看见我。”

两人的身影在烛光中渐渐融为一体，再然后，微开的窗子中一阵风拂过，一切都陷入寂静中。

只余下满地的狼藉。

翌日

颤颤巍巍的竹影被日光打在清白微透的窗纱上，簌簌竹声中间或有几声鸟鸣。

流韵从轻柔暖和的被子中醒来，但同昨日不同的是，这次凌玄还未起身。

许是昨夜的酒劲还未过，俊秀少年紧紧闭着眼，似乎躲避日光般紧紧把头埋进流韵肩上。他皱着眉头，似乎在睡梦中依旧不得安稳。

流韵抬手轻轻揉了揉他蹙起的眉头，把愁意揉散。

睡梦中的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缓缓地平静下来。

流韵的睡意一向较浅，既然被吵醒了便不再能眯回去了。

她眯着眼睛好好看着睡意中的少年，用眼神描绘着他挺翘的眉眼，无意间嘴角轻上，含有波波春意。

这般宁静，世间少有。

也许是一炷香的世界，又或许是几个时辰后，凌玄终于有了些动静。

他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续而眼睑也动了动。

流韵便不再看，也悄悄地闭上眼紧紧贴着他，她能感受到身边人的逐渐清醒，以及少年对当前的无措。

她装作刚刚清醒般，微微张口打了个哈欠，抬手揉了揉眼睛。又抬头向凌玄看去，假作不清醒地道：“王爷……”

“嗯。”醒来的少年已经带好了自己的假面，假装起了严肃。

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般，双颊微红，有些尴尬地开口：“本王昨夜在卫先生处多饮了些酒……”

“醉后可否有些行为……”

“王爷昨夜里没做什么，只是喝了点水就睡了。”流韵开口道，“只是奴服侍您脱衣时有点麻烦……”

话到此，流韵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凌玄有点僵硬，但还是开口道：“如此最好。”

“你今日还是在屋子里休息吧，若有什么缺的就告诉香菱她们。”凌玄的语气还是那般淡淡。

屋外候着的丫鬟听到动静抬着洗漱的用具进来了。

凌玄掀被下床，流韵也不能再躺着，也跟着下去了。

她从旁的丫鬟手里接过凌玄的衣物，仔细服侍着凌玄穿衣。

又从一旁的木盘中挑了块环形镂空麒麟玉佩给他配上。

“王爷真是庆朝的俊俏好儿郎呀。”最后流韵帮凌玄整理了理衣襟，帮他顺了顺衣服间的黑发。

凌玄全程看着流韵的动作，这些行为有些越界，但他并没有阻止。

两人氛围更为亲近了，仿佛一夜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心中知晓，昨夜绝不可能同流韵说的那般平静，但她既然闭了口，他也无意去探究。

最多只是些醉后胡话罢了。

凌玄走后，整个庭院内又陷入了安静。这个院内都是训练有素的护卫，自不敢高声喧闹。

屋外翠竹婆娑，从海边出来的风还带这些鲜气，但掠过苍树便又是一身清爽了。夏蝉趴在树木上嘤嘤鸣叫，空中气清还看得见天边的浮云片片。

流韵独自坐在桌前，翻看着昨夜被打断的那本诗词本。

这卷诗词是当朝新科状元旧年时编的。

里面的诗句她早已看过多遍，心中很是喜欢。

但不知怎么，今夜看诗时满眼都不再是诗词，而是昨夜里少年有力的怀抱以及他凑到她耳畔的呢喃。

“我一松手，梦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