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痛苦,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来说,是极为痛苦的,就像是四肢百骸之间都被牵扯着,这种刑罚,在实施的时候,真的就是将人活生生地扯断了双手双脚,还有头颅。
手心里,攥着一张手帕。
那是他抱着缨儿的时候落到他的手心里的。
他便眼疾手快地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嗅到了一丝少女的芳香,他被血污污浊的眼睛顿时间有了一丝光亮。
即使是在这个时候,他依旧是没有松手,手指紧紧地攥住了那柔软的手帕。
牙关紧闭着,容澈仰起了头,绳子紧紧地勒住了脖子,紧紧贴住了他的下颌骨,勒出了一道道的青紫色的痕迹,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依旧不忘记用仇视的眼睛盯着远处,那在享受着宫人伺候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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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夜色西垂,金福殿里皇帝舒弘毅的辇轿早早地到了,皇帝震怒,众太医纷纷给昏迷之中的公主诊治,丝毫不敢怠慢。
等到舒红缨从金福殿里醒来的时候,舒红缨缓缓睁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家父皇那张脸。
“好些了吗?”
看着那多年没有见到的父皇,舒红缨终究是忍不住地哭出了声。
俊逸的脸庞,丝毫没有病入膏肓的衰老,舒红缨只觉得恍如隔世。
坐起了身子一把抱住了父皇,哭哭啼啼地说着,“父皇.....父皇....缨儿真的好想你啊....”
但是听着女儿的哭声,心也一下子跟着软了下来,拍着她的后背说道。
“乖,乖缨儿不哭了,都九岁了还在哭哭啼啼的呢。”
舒红缨吸了吸鼻子,现在父皇还是对她百般宠爱的,没有因为小人的谗言,觉得她是母后私通生下的野种。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是父皇的宝贝。
她瓮声瓮气地说道,“缨儿昨天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父皇不要我了。”
“好好好,”皇帝无奈,“都是父皇的错,父皇最喜欢缨儿了,父皇不会的。”
“那缨儿,要不要母后来看你?”
舒红缨放在被子里的手狠狠地攥紧,兰悦心善于蛊惑人心,凭着与母后几分相似的容貌,和化妆术,将父皇迷得五迷三道的。
“父皇,母后,母后不是已经死了吗?母后死的时候,什么也没留下....”
皇帝微怔,脸上滑过了一丝痛苦的神色,仿佛想起了什么,若竹,他的若儿,都已经走了这么久了吗....
“囡囡,你好好休息。”
囡囡是舒红缨的小名,从前母后就是这么叫她的。
“还说呢,我看到公主晕倒的时候,人都吓傻了。”
这时候舒红缨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是梅贵妃,梅贵妃略显亲昵地坐过来,一把攥住了舒红缨的手,“瞧瞧,这脸色惨白地,可真是把我给吓死了。”
她看着梅贵妃这风韵犹存的脸蛋。
仿佛想起了什么。
前世朝中,梅贵妃一家的梅将军一家,和皇后母家的丞相府,一向水火不容,而之后舒戎登基,梅家满门抄斩,梅贵妃被太后做成人彘。
如果,她和梅贵妃联合...
说不定可以和如日中天的丞相府抗衡。
兰丞相兰陵,是皇后兰悦心的兄长,两兄妹作威作福,将整个北齐朝廷搞得乌烟瘴气,而兰陵手段阴狠,做的滴水不漏,隐秘的很,直到多年之后才被发现。
等父皇走后,舒红缨垂着眸子被千树喂苦涩的汤药,下意识从衣袖里拿帕子擦嘴,可是在衣袖里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
舒红缨心下一惊,才恍惚之间,眼前浮现出少年斑驳伤痕的脸颊,那深邃如古井深潭坚毅不屈的眸子,如暗夜中的野狼,她的心莫名抽了抽。
“千树,那少年是何人?为何在宫中?”
她才想起,那少年,出手救她,她算是记住了他的恩情。
千树回答道,“公主,您不知道,那是南疆国在战败后送来的质子,南疆七皇子,如今住在嘉福宫,从七岁就被送到了北齐,奴婢上次还听说,他走路摔断了背后肋骨,还听说他是个疯子,自己用铁丝穿透自己的琵琶骨。”
舒红缨不由得心惊,荒唐!哪里是自己,分明是被欺辱却无人敢说出真相,那群奴才被堵了嘴!
哪里有自己摔断,自己穿透琵琶骨的,这后宫之中,恐怕也只有舒戎和舒雅能做的出这种事情。
她不免感慨。
本也是南疆七皇子,却在这异国他乡,过着如此不堪的日子,甚至连一个宫女太监都不如。
他们,还算得上是同病相怜呢。
猛地,她想起,前世被困首辅府,偶然听闻了外面传闻,说是南疆皇室无人继承皇位,找回了失踪多年的七皇子,容澈。
后来,再后来,七皇子就成了国君。
只是她日夜心力交瘁,病入膏肓,又郁郁寡欢,自顾不暇了,哪里管得了别人的事,所以对这个七皇子,她也不甚了解。
随后,她攥住了千树的手,吩咐道。
“千树,去御书房告诉父皇,母后留下的帕子被偷了,是那质子拿的,我要人将他抓到我宫里来,亲自治罪!”
千树也不马虎,立刻到了御书房,给皇帝舒弘毅说了此事,舒弘毅听闻,便立刻出了宫。
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都连连腹诽,果然,皇帝真真是眼里只有舒红缨一个宝贝女儿,奏折还没批完就急匆匆地出了御书房,
身后的福公公亦步亦趋的,心惊胆战。
若是换了旁的公主皇子,哪里有这种待遇。
只是到那质子殿下住的嘉福宫里找了一通,竟然没有找到,一问才知道,是被带去了驯马场,至于那质子殿下,为何会被带去驯马场,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面色凝重,他也跟着不敢喘大气,那质子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偷盗贤德皇后唯一留下的遗物,实在是不想活了。
皇帝坐着轿辇,就到了驯马场,只是眼前的这一幕,让福公公都差点晕厥过去。
远远地在看到少年单薄瘦削的身体被一群太监们用棍子戳来戳去,犹如一片染了血的破布,而偌大的驯马场,竟然斑驳错落地在地上都留下了一片鲜红血污,触目惊心。
太监们在玩着蹴鞠,而少年成了玩物,脖子上拴着铁链,那是活生生地穿过皮肉,从锁骨下面穿过去,把他在地上拖了一路。
那骨头又叫做琵琶骨,在奴隶时期就有将奴隶琵琶骨打上锁链,每牵扯一下就痛苦万分的刑罚,为的是让奴隶听话。
可在如今,这酷刑早就被废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