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素锦没想到她说出这句话时会这般难受,她对林良辰十几年的感情,已经成为她身体里的一部分,但她在今日便尽数将其割舍了,尽管她舍不得,也放不下,可她却不得不这样做,她只觉心境悲凉,泪眼婆娑。
林良辰倒是觉得很意外她会报名选秀入宫,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当真想好了?”
林素锦点了点头,泪水却夺眶而出,她哑着嗓子,满脸泪痕道:“已经决定了。”
“母亲知道吗?这些年是母亲的话让你误会了,这才耽误了你的亲事。”
简单一句误会,他竟将她十年的痴心都抹干净了?
林素锦拿帕子掖了掖眼泪,自嘲一笑,她笑着笑着,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串,她发现自己面对林良辰之时,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还是点了点头,接受了这句轻飘飘的看似在道歉的话。
林良辰轻轻嗯了一声,微微颔首道:“你是林家的义女,日后进了宫,在宫里头缺了什么,便派人传信。”
林素锦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她起身盈盈一福道:“多谢兄长。”
林良辰微微颔首,起身去书架上取下一本游记,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我瞧着这天色,像是快要变天了,你风寒未愈,还是早些回房歇息罢!”
林素锦帕子掖了掖眼泪,强忍着内心酸涩和不甘,小心翼翼地问道:“兄长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再教我弹一首曲子?”
林素锦忆起他们初次相见时,林良辰那满是嫌弃的挑剔之言,自那以后,她苦练琴技,用多于别人数倍的时间来学习琴棋书画,学习诗文。
不久后,她在赵小姐的赏花宴上以一首诗文和琴曲名动扬州城,成为闻名扬州城的才女,她将那一首首的曲子烂熟于心,即便是偶尔弹错了音,那也是为了引起兄长的主意而故意为之。
林良辰微迷凤眸,缓缓抬眼,看了一眼林素锦,淡淡道:“你的琴技已在我之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
那时她故意弹错了曲子,林良辰心情好时,便会手把手的教她,指导她练指法,不过那都已是十岁之前的事了,那时的他们不必事事遵守男女大防,既是亲密无间的兄妹,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林素锦似还有话要说,林良辰放下手中的游记,神色不耐烦道:“书房留给你,我先回房歇息了。”
他说完便起身大步离开。
盘中那芙蓉花糕已经变得冰冷,看着原封不动的芙蓉花糕,林素锦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她便起身对秋菊道:“回去罢!”
林良辰对她这冰冷的态度,她流出了两行清泪,她终于可以死心了。
晚些时候,待四更天,天色已经全黑了,林夕翻窗进了芙蓉苑,林素锦一直在等着他。
三日后便是她入宫的日子,在这之前,她要给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准备一份厚礼和惊喜。…
屋子里没有点灯,即便在黑暗中她都能感受到林夕是站在靠窗的位置,而林素锦坐在不远处的楠木雕花椅上,问道:“人找到了吗?”
林夕点了点,便道:“已经找到了。”
林素锦轻轻嗯了一声,便道:“不要告诉我藏在何处。”
走上这条路,她并没有给自己留任何退路,若是她被发现了,或是他日东窗事发,即她被严刑逼供,也不会从她的嘴里泄露出半点消息。
林夕点了点头,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脸,只能凭借声音的高低和语气来判断林素锦心里的想法。
林夕的命是林素锦救的,她想要什么,林夕都会想尽一切办法为她做到,她便是想要他的命,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双手奉上。
他能感受到今天林素锦的心情很低落,像是刚哭过一场,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不过他并不会安慰人,只是很平静地说道:“我会陪着小姐。”
他已经决定进宫,以自己的方式陪在林素锦的身边。
林素锦满脑子都是林良辰的冷漠和不耐烦,她根本就没有听清林夕到底说了什么。
屋子里格外安静,今晚无月也无星辰,天色黑得彻底,林素锦沉默了一瞬,感觉到林夕还在,便问道:“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
但凡她交给林夕的事,他能不问缘由,默默地替她做到,林夕心思缜密,能守口如瓶,不管她提出了什么要求,林夕都能替她做到。
林夕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京城来的大将军江泠已经查到了销金阁,今夜还带人去了销金阁问话,江泠颇有手段,竟然能通过销金阁查到了邢家庄的庄头。
好在他在江泠带人找到那邢庄头之前,便亲手结果了他。
那邢庄头是个鳏夫,无儿无女,他一死,线索便从他身上彻底断掉了,短时间之内,江泠也查不到自己的身上,只是藏在邢家庄的那个人,他要想办法转移了。
林素锦释然一笑,林夕说没事,她便能放心,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林夕替她做的那些事,没有一件是办不成的。
片刻功夫,林夕便已经翻窗出去了。
……
昨晚苏媚感觉后半夜江泠来过,可醒来之后却发现身侧空无一人,昨晚她就已经想好了,明日锦绣阁开业,便是她逃离之时,届时她借助林家的势力寻到三哥,三哥便不会因为寻她,而落入江泠的手里。
那日林九来传信,便和苏媚约定了,若她改变了主意,便以燃放烟花为号,她自不必露面,林九便会借机会来寻她。
江泠暗中派人盯着林府,又派人暗中盯着她的一言一行,若她这个时候靠近林府,便会被察觉。
江泠虽为人霸道,每晚都要接她去江宅,但并未限制她白天里的活动,她去铺子的事,他却并不会去干涉,相反还很体贴她的经营铺子的辛苦,那日林府赏花宴,她被人刁难,他甚至还出言维护。
她赶紧起床梳妆,便乘马车去了鎏金阁,明日锦绣阁开业,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甚至因为前几次出逃,被江泠抓了回来,心已经开始砰砰直跳。
柳则成一清早便启程去了许家,柳常新照顾瘫痪在床的河氏,只是苏媚出府的那会,他借机躲在厨房并未露面,但还是吩咐府里的下人将他熬好的热粥交给了金钏。
金钏知昨晚之事后,柳常新必定深受打击,她叹了一口气道:“二公子真可怜,摊上这样的母亲和妹妹,柳家家宅不宁,而二公子的痴心也错付了,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也不知他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
苏媚也轻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他能早日想通后振作起来,毕竟家里的担子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这粥呢?”
苏媚摇了摇头,叹道:“我实在没什么胃口,还是你吃罢!”
金钏搀着苏媚上了马车,便去往鎏金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