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勃半仰身形又喊了一句飞勿,双腿便开始往前晃悠,别看他这腿又粗又短,可晃悠起来的速度倒是利索,家丁一看,这是要走,急忙跟扛米袋一样,将人扛走了。
这群人是来搞笑的吗
齐昭收回视线,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也唤回众人思绪:“小公子。”他朝鹤青道,“春闱之事关系重大,你们先到我的府邸上来吧。”
皇子邀请,哪有拒绝的道理。
鹤青和柳元松下了马车,一抬眼就看见大门前高耸威武的两头汉白玉石狮,金字牌匾悬挂正中,说不出的气派。
齐昭走在前面,鹤青和柳元松紧随其后,府邸大门关闭,鹤青神情复杂地望一眼院墙外的红瓦房顶,此地不比寻常,可千万要小心不能暴露出任何端倪,无论是他,还是暗七。
一路弯弯绕绕进了书房,这书房里的陈设极为素雅,黄梨木的地板,白兰玉的青瓷瓶,北面一方书架,蓝皮书卷摆放整整齐齐,桌案上也是简单,唯有书房四宝,墨香浓郁。
分宾主落座,貌美的婢子端着茶水糕点,小心翼翼地放在三人旁边的桌面上,随后一弯腰施礼,退到一侧。
齐昭优雅地一抬手,华美袍袖施施然垂下,衬得那洁白无瑕的手掌宛若暖阳下透出细密光泽的雪,他微笑道:“这是临州的乌灵茶,馥郁清香,春日里喝最是暖腹,二位尝尝。”
鹤青和柳元松道了一声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果真,清茶入口清爽,唇齿留香,咽下腹中徒留一股暖意,舌尖还泛起淡淡的甘甜。
柳元松忍不住赞道:“甘甜爽口,芬芳馥郁,果真是好茶。”
齐昭笑而不答,他转头看向鹤青,这个少年不骄不躁,眼里带有对茗茶的赞许,却没有像柳元松那样将自己的心绪毫无遮掩地全部表达出来。
他曾派人调查过几个参加春闱学子的身世,这其中就包括鹤青,这个鹤青背景极为简单,父母早逝,被亲朋收养,身子骨弱长年不踏出屋门,总而言之,就是一个小镇里的财主养子。
身份简单,还未经历过世俗,这样的人是最好掌控的。
齐昭不怀疑这其中真假,因为他相信手里的这些暗卫绝无二心,毕竟,这都是皇家历代传下来的。
可没想过,暗卫无二心,消息也未必为真。
他轻抿一口茶,问道:“关于春闱,二位不妨把前因后果说出来,我也好知道该如何处理。”
鹤青还未开口,柳元松便抢先一步,从瀚澜书院接待学子开始,一直到刚刚金榜争论,他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不过,倒是隐瞒下与薛勃的赌约之事。
他知道,面前这位可是当朝皇子,再怎么谦虚有礼,也不能在他面前胡乱说一些什么喊爷爷叫奶奶的粗俗话。
听完前因后果,齐昭沉默一会儿,道:“此事还真不好判断,这春闱阅卷的文官历来有八位,两人一组,重复批阅,鹤公子学识渊博,可也代表就一定会上榜,或许与文官的看法不符,落下了。”
柳元松一听垂下了眸,此话说来也有几分道理,看法不同,立场不同,若是鹤兄的文章与阅卷文官想法相悖,未得青睐也是有可能的事儿。只是
他看一眼坐在旁边依然从容淡然的清秀少年,那般好的文采若是埋没了,该是多大的憾事,而且他也不想鹤兄就这么离开
柳元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一起身施礼道:“三殿下可有什么补救法子,草民敢以性命担保,鹤兄他的文采绝非等闲,若是不能为天齐效力,那将是一大憾事。”
憾事?
鹤青漠然地看一眼抬手躬身的柳元松,眼眸里划过淡淡的嘲讽与无奈,从古至今,只有权力过大而被忌惮的臣子,还没有听说没了哪个效力的臣子皇家会遗憾。
文采再高,本事再大,头顶上的人看不惯,该杀依然杀。
齐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动作不紧不慢,看得柳元松那叫一个心急,他微微侧过头朝鹤青使一个眼色,寻思着鹤兄自己也应该说上两句,好谋个前程。
可没想到,这个清秀少年垂着眸,看也不看,气定神闲地简直现在所讨论的主人翁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倒是说两句啊!
柳元松本就是乡村走出来的人,满肚子墨水可也无外乎礼仪春秋,知道什么叫是非黑白,可一旦涉及了中间区域的灰,便什么都不明白了。
不过,鹤青不一样,他之前跟过某个手腕阴狠的少女,又留在大学士晁笙身边一年之久,虽也是初入官场,但这心性要比旁人稳重许多。
齐昭就更不用说了,皇家子嗣,又能简单到哪里去。
他们二人在这儿沉默,打着哑谜,都希望对方先压低姿态开口。
柳元松左看看右瞧瞧,垂下眼睫收回手,觉得自己的这般举动真是万般无趣。
齐昭手里端着茶,却也没放过他们两人的神态,柳元松已经有些落寞了,而鹤青依然不言不语,低着脑袋跟老僧入定一样一动不动。
眼眸里闪过深邃,齐昭放下茶杯,笑道:“若是说道补救,本殿下倒是有一个提议。”
柳元松瞬间眼底放光:“什么提议,殿下请讲。”
齐昭道:“若是鹤才子不嫌弃,可成为我的麾下幕僚,你放心,若是成了本殿下的幕僚,自是不会亏待,只要忠心,自会有发挥你之才学的地方。”
皇子邀请,这可谓是天大的荣幸。
柳元松嘴角上扬,刚想出声道谢却猛然间想起,此事应当以鹤兄为主。
“鹤兄”他自以为小声地喊了一句,又使了个眼色。
鹤青缓缓起身,朝着齐昭一抱拳:“抱歉,殿下,草民无法接受殿下的好意。”
这一句话就像是晴空一道霹雳,烤得柳元松外焦里嫩。
不是,
等会
他刚刚听见了什么?
拒绝皇子,这已经不是胆子太大,而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