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马蹄踏碎路边的一朵黄花,在落地之前,强健的马蹄翻动之间,尘土飞扬,将破碎的黄花花瓣踏进土里。
一匹瘦马奔驰在大道之上,路旁的行人摊贩商铺往后飞退,有人被瘦马带起的疾风吹了个趔趄,骂骂咧咧的慌忙避让。
脾气暴躁点儿的,还会指着已经跑出老远的马屁股骂上一句。
“赶着去投胎啊!”
“吁!”
斩妖司门前,王捕头一勒缰绳,叫瘦马停下,他拍了拍马头。
“在此处等我,莫要走动。”
说罢,丢下缰绳便往斩妖司进去。
欧阳敲响周常的房门,开门的第一句话便是。
“常哥,老大下了个外务,让咱俩去县城里走一遭。”
道安府除却道安城之外,下辖三城十县,这次出事的是太昌县。
“这位是太昌县里头来的王捕头。”
捕头服和斩妖司的制服相似,不过更花哨一些,玄色打底,领口与袖口都有火纹滚边,胸口绣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腰间挂着一把朴刀。
看上去气息很足,似乎有修为在身,不过似乎还没有到凝聚灵气的阶段,硬要算的话。
大概能算个炼气初期的修为。
周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王捕头。
这几日在城内上午巡逻,下午喝茶吃酒的日子,周常已经觉得无聊了。
至于跑路,欧阳就跟连体婴似的,恨不得周常上个茅房都要跟他分一半坑,怎么跑……
如今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事儿都找上门来了,还是铁刀领头胡蝶老大吩咐,周常便息了混过去的心思。
“事不宜迟,我们边走边说。”
很快周常和欧阳便从王捕头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太昌县里有一户富贵人家,近日来闹鬼,吓死了两名小丫鬟不说,连员外新纳的小妾也被吓成了傻子,整日里只知哭喊着有鬼有鬼……
因为涉及鬼魅之事,此事便落到斩妖司的头上。
“常哥您就歇着,瞧弟弟我的手段,别的不说,我……找朋友借了足够多的童子血,阳气足得很,简单的除鬼符我练得很熟。”
还没到地方,欧阳便拍着胸脯,开始大包大揽。
周常对此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如果真那么简单,他在旁边当个啦啦队也好。
三匹马一前两后,很快便出了道安城,奔驰在官道之上。
行至晌午,最前面的王捕头似乎有些累了。
“两位,抱歉,在下有些累了,能寻个地方歇息片刻吗?”
这王捕头也算会做人,看欧阳在马背上坐不安稳,显然是不经常骑马的人,他自己主动提出休息。
与一脸难受的欧阳相比,周常就淡然了许多。
上辈子作为特技演员,剧组把周常的马技锻炼得炉火纯青,随便玩点儿花的不在话下,类似穿着不合身的女装在马背上做动作,更是家常便饭。
“也好,便是到了县城,也得等到晚上。”
周常正说话间,就感觉心头一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胸腔之中蹦跳,要从嘴里出来!
欧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过来关心道:“常哥,你没事儿吧?”
周常捂着嘴巴,喉头滚动,摇了摇头,示意他没事儿。
“前面好像有一座破庙,进去休息休息吧。”王捕头说道。
他所指的是官道旁的一间野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这庙已经很破旧了,庙门也空了,落满了灰尘。
被比人还高的野草与各种树木包围,红褐色的漆皮大部分都已经脱落,匾额也缺了一大块,只能看出一个‘仙’字。
踏进庙门的同时,周常心中的难受劲儿便消失不见,说不上是诡异还是神奇。
庙里虽说空旷了些,却出乎意料的还很干净。
神龛上的石像表面已经斑驳,看不清面目,只能分辨出是个手捏剑指,单手持剑的道人形象。
甚至香案上头还有些干瘪的野果,坛子里插满了燃尽的香线签子。
这一切倒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仙庙就在官道旁边不远处,过往行人应该经常在此处歇息,顺便打扫打扫也是应有之理。
“这是什么庙啊?”周常问了一句。
欧阳瞥了眼匾额,道:“哪儿知道是什么庙,兴许是道门哪家前辈的吧。”
王捕头牵着马,紧随进来,道:“是仙庙吧,供奉的是修行界的前辈,得有几十年的光景了吧。”
修行界的前辈……周常挑了挑眉。
他想不到这个世界的修士还玩儿香火神的把戏,在他看的很多小说里,都对香火神嗤之以鼻,不认为它的正道,周常自己也是这般认为的。
“相逢即是缘,既然是修行界的前辈,咱要不给上柱香?”
周常望向两人。
王捕头有些犹豫:“这……荒山野庙的……这位前辈应该早已成仙了吧,也瞧不上这破地方不是……”
周常笑了笑,也不管他,径直来到神像前,取了三支香出来,从怀中取了火折子去点,明明火折子已经烧起来了,可那三支香线无论怎么烧,都点不着!
“我来点吧。”
欧阳从周常手里拿过香线与火折子,凑到一起,竟然也点不着!
这诡异的一幕,三个人都看在眼里,明明是晌午时分,这庙里光照充足,可他们却突然觉得有些阴冷。
抬头再看神像,那道人仿佛正对着周常与欧阳二人怒目而视!
“我来试试。”
王捕头从兜里掏出他自己的火折子,对着香线一触,明亮的火焰立刻燃了起来。
他甩掉多余的火焰,将三支香线还给周常。
“你的火折子不灵了,我这个是我娘子给我做的,很好用的。”
“原来是你娘子给你做的呀,真好,对了,还不知王捕头今年大多?”欧阳语气略显空洞,显然受到了刺激。
王捕头一脸幸福,笑道:“虚岁十八。”
“虚岁十八……那就是十七岁啰……年纪轻轻就是捕头,王捕头未来可期啊。”
周常都被欧阳的语气酸到了,随口说了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把香线往坛子里那么一插。
当周常松开手,三支香线竟直接倒在坛子里。
周常皱眉,再用力插,香线再倒,根本就立不住!
“阳老弟,你来试试?”
周常后退,将香线交给欧阳。
欧阳去插,同样立不住!
看着坛子边歪七八扭倒着的三支香线,周常和欧阳面面相觑。
“还是我来吧。”
王捕头拿起倒在摊子边的香线,往坛子里一插,香线三支分离,稳稳立在坛中。
王捕头上完香,后退了两步,双手合十,对着无名道人的神相拜了拜。
“莫怪罪,请保佑,莫怪罪,请保佑……”
仙庙里的神相,不受他供也不吃欧阳供,只受王捕头的?
周常按着胸口,刚才在官道上的感觉,来到仙庙里之后的变化,让他以为是受到了这里的召唤。
“既然前辈不愿受我斩妖司铁刀的香火,那我们也不勉强,叨扰了前辈,还请恕罪,这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