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人。

仿佛是一种传染病，感染了所有人，但是……

周常已经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了。

他被无数已经老朽的何员外所包围。

如果有底牌的话，现在就是用的时候了。

可惜的是，周常的牌全在明面上，所谓的底牌，灵主的身份。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一个水货。

唯一能够称得上出彩的，便是他的身手还算不错。

但那也仅仅只限于不错而已，以一敌二尚且吃力，面对一群人，他也只能束手就擒。

老头儿所组成的潮水，几乎是瞬间便将周常吞没进去。

与此同时，噼啪暴响起来，几乎是在瞬间，一排排的无头躯体倒了下去，无论它们之前是家丁，是丫鬟，亦或是王捕头。

无数的躯体竟直接爆裂开来。

猝不及防之下，周常被这股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力量推出数米之远，摔在一片倒伏的杂草从中。

周常抬头，却见两道影子往不同的方向飞跌出去，是欧阳和玄真老道！

还没等他看清楚剩下的小道士与何员外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也跟着被炸出来了。

绝大多数都炸成灰了，只有少数几具躯体还有血肉，夹杂着碎骨与血色碎片四溅开来。

周常掩住口鼻，低俯着身子，匍匐到欧阳那边。

他们身上都带着伤，欧阳一条胳膊耷拉着，面无血色，唇上的小胡子随着他粗重的呼吸摇摆。

玄真老道就更惨了，脸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缺了一块肉，长及脚背的道袍也被撕烂了，发髻歪作一边，看起来都极为狼狈的样子。

“欧阳！玄真！你们没事儿？”

欧阳盯着周常瞧了老半天，才露出激动的神情：“常哥！你也没事儿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让那狗日的给害了呢。”

“没事儿就好，老道呢？”

欧阳拎着玄真老道的衣领，给周常展示了一下，旋即又丢下，啐道：“死不了，不过他徒弟没了，何员外也不见了。”

周常努了努嘴，道：“你抬头看看。”

就连老道也愣愣的抬起头来。

一颗颗何员外的头颅漂浮在半空之中，它们全都脱离了原本的躯体！

令周常三人感到震惊的，是脑袋的下面，竟然还连接着一条脊椎。

他定睛细看，才发现不是单纯的脊椎而已，以脊椎为中心，一条条半透明的细丝发散开来，像植物的根茎，原本就根植于那些躯体之中。

此刻，它们拖着一条白森森的脊椎，形同水蛇一般游空而起，发散开的半透明丝线相互交织成网。

欧阳嘴唇颤抖着，喃喃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周常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短暂的呆愣过后，他惊醒过来：“不能再呆在这儿了，这已经不是我们两个能解决的问题了，跑！快跑！”

几乎是在周常‘快跑’二字出口的同一时间，天空中已经编织成型的大网扑了下来！

轻飘飘的，速度极慢，但它却覆盖了整个后花园，没等周常三人跑出几步，他们便齐齐被被大网兜起，猛地飞到半空之中！

“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救命！救命啊！我真的不想死！”玄真老道尖叫着拼命挣扎。

原本想要挣脱束缚的周常很快发现了不对，怒吼着提醒：“全都不要动！越动这网子缩得越紧！”

欧阳立刻停止想要掏刀的动作。

而玄真老道却已经为时已晚，他越是挣扎，网格便越是缩小，到最后，半透明丝线勒破了他的皮肤，身上到处飙出血箭来。

其中一道丝线恰好便勒在玄真老道的脖子上，这一收紧，直接划开了他的喉咙！

血色的泡沫不断的从他的嘴里喷涌出来，身体也随之本能的更加用力的挣扎。

噗！

玄真老道双眼变得空洞，惊恐与绝望凝固在他的脸上，他已不再动弹。

鲜红的血从身体各处喷溅出来，它们仿佛脱离了重力的束缚，不仅没有往下滴落，反而顺着丝线往天上流淌过去。

鲜血汇聚在脊椎上，将几条苍白的脊椎染得通红。

连带着那几条脊椎之上的头颅的脸上，竟露出一丝享受的表情来，它们大口大口的吮吸着，而随着它们的动作，那几条脊椎的颜色也在迅速变淡，直至最后恢复如初。

“是什么邪魔下的邪法吧……想不到一个驱鬼的差事竟然能让咱们碰上这种事。”欧阳神色晦暗，“我好不甘心啊，我才刚拉过女孩子的手，刚和她抱过，我还没有和她打啵儿，我还没有……”

邪魔的邪法，以人命祭炼法宝，或是帮助修行。

方式方法不一，但结果，往往都是类似眼前一样，某种具有大规模传播性的事件，导致大量的人死亡……

一般而言，施术者都不会离得太远，若是为了祭炼顶级法宝，施术者甚至需要亲自守在近处才行。

但眼前，周常心中生出了一个疑问。

“太少了……”

欧阳闻言，转头看向周常，他身周的网格立刻缩小了一些，让他不敢再有动作。

“常哥，你刚才说什么？”

周常沉默片刻，慢慢思索着，开口说道：“你不觉得，死掉的人太少了吗？”

欧阳似乎有些没太明白。

周常道：“无论这背后的邪魔想要做什么，你不觉得，这一个花园不过二十几人的性命，太少了吗？”

这种仿佛是邪魔外道一样的思考方式，令欧阳愣了一愣。

周常仿佛摸到了什么线索，继续说道：“哪怕是威力最弱的，只需筑基修为便能祭炼成功的百鬼幡，也许要上百条人命，还不论百鬼互噬导致的损耗……这样一个花园，连一件筑基法宝都练不成，但死的人也不算少，必定会引起斩妖司注意……既不能成事，又会引人注意，得不偿失，这根本就不合理！”

“不合理又如何，我们他妈的都要死了，我还是个处男呢！”欧阳怒吼起来。

周常听着欧阳粗重的呼吸声，心中只有四个字。

死到临头。

就算其中有诸多不合理之处，面对越来越密的大网，一层一层的将周常和欧阳两人分开包裹。

周常叹了口气，逐渐放弃了思考。

几乎是在思考停止的同时，一个声音在周常耳边响起。

“你想活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