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动。”洛维语气冷静,身后的那面墙却不愿安静。
几人皆能看到,那东西正慢慢靠近,缓缓逼来,马上便到他们跟前。
“另一个也动了。”希罗尔适时说着。
“都向中间靠。”洛维第一个挪动位置。
两堵墙正压向众人汇聚之处,像是久未重逢的恋人,正急于投入对方的怀抱中,只不过这代价是数条无辜者的生命。
“都别慌。”洛维一边说,一边朝着一面墙挥挥手。
弗利曼的动作与其如出一辙。
两堵墙前进之速度放缓,像跟无形之人角力,话虽至此,却仍坚定地渐渐推移,故而几人仍有性命之虞。
“该出力的都出力。”洛维不忘嘱咐他人,“别直接接触那两面墙,免得又出什么问题。”
几人各展身手,你来我去,堪堪稳住这两堵似活过来的墙壁,但一时也不好脱身,竟被困在此地了。
“管后面那堵墙的,分几个人过来。”洛维摇动着胳膊,“把前面这个往前推。”
希罗尔并无于远处施力的法子,只得静静看他们出力。
已有几人挪转气力,旋即落至洛维所言之目标上,那面墙似已不支,被他们推动着退去,当然,后面那堵也就恢复了行动,又朝着大伙逼来,但终究有人使力牵制,未能成个大碍。
一行人就随着跟前倒退的墙壁缓缓前行,身后则有名不断靠近的追兵。
依着如此行路之法,自然费时费力,更不必说健步如飞了,若再拖下去,一旦有人出了岔子,他们便要被夹在中间,被压得变形。
这两面突生变故的墙自是变数,可短短人生中浩如烟海的变数却又不完全朝着他们憎恨的方向奔走,这灾厄始于眼前遽然出现的墙壁,又终结于猛然消失的它,它似乎掉入这地面上的某个深坑里,这堵墙如活物般灵活,却未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便永远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而身后的那面墙呢?它也停止了动作,不知是否与同类的跌落有关,它又变成了一堵朴实平常的墙壁了。
洛维抱着颗紧张谨慎的心,踱至那东西落下的深坑旁,这确实是个极深的坑,手中的照明设备难以窥见其底,在光线照射之下,有些未知之物似乎正漂浮移动。
“没路了?”弗利曼也跟过来,向下看。
“嗯……”洛维回应他一声,跟着便丈量起这障碍的远近宽窄来。
“跳过去应该没问题。”他自信地把这事说出来。
有几人面上不可避免地露出些惊慌神色,而这很可能是群体崩溃的预兆,也是癫狂肆虐的先机。
“别慌。”洛维试图打消他们的疑虑,“我会设道临时的桥,不用担心掉下去,我先走一遍,给你们看看。”
他这话只说到一半,便已趴到那深坑边缘,手指转动几下,似乎正编织些东西。
希罗尔趁着这时候,打量起眼前的坑来。
自然而然的,他立马将它与萨诺耶公司、威尔吉一族的深坑联系到一起,但自己对此两者毕竟所知不多,难以评判真假有无,只能任思绪徘徊漫步,随意猜测,肆意推断。
希罗尔觉得……那只巨大的生物,会不会是从这下面爬出来的呢?
看大小……似乎很符合?这么深的坑,即使是那只庞然大物,多半也难填个满满当当吧。
洛维的声音很快便响起来:“好了。”
“都看好,我先走过去。”话音未落,他已走至那桥上,不费什么力气,便快速来到对面了。
“依次过来,后面那堵墙我帮你们撑住,免得它突然又动了。”
希罗尔立马走上去,发现这临时所用之桥竟还有两排栏杆,他向来不怀恐高之情,没什么特殊感触,便走到洛维身旁了。
几人轮番上去,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微闭眼睛,还有如弗利曼一般的,双腿微微打颤,面上仍强装镇定,慕兰诺拉见缝插针地吓他两下,便使他紧紧抓住栏杆处了,希罗尔此时倒能理解,弗利曼为何对她印象极差,屡屡怀疑了。
说至此事,他却细细思量起这一路走来所看所感之物了,若慢慢思虑,竟觉先前脑中思绪都有些荒谬,总为了些蝇头小事,大生猜忌,左思右想,焦虑不已。
这纷杂繁多的异常情绪多半有个源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希罗尔缓缓检索起这两天的记忆,最后下定结论,从早上众人集合开始,种种别扭举动便应运而生。
那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大概是进入这堵墙壁后?
他又有个猜测……这一切多半都跟那线球有关。
装着线球的容器被打碎后,猜疑、斗争、担忧等心情似乎便自身上缓缓消去,当然,虽仍有反弹,但终归呈个下降趋势。
不多时,几人皆到这边来,未生变故,一切宁静。
而跟着来到身旁的,还有两位老朋友,那只生物的身躯,以及液体之细线。
不知它们是如何跨过那道天堑的,而那两堵墙多半也未带来丝毫影响,众人只能继续沿着它们前行,在这已迷失去路的险境里。
“看前面。”希罗尔将设备中的光线扭转过去,黑暗下,目标显得特别,于是攫住了人们的视线。
千篇一律的深灰躯体上又出现了一道缺口,这次的形状已有所不同,不似人形,极低矮,但宽广,里面仍迷蒙难测,不迈步进去,恐难探究竟。
生物体内的液体借着这缺口向外涌动,汇入先前的细线中,接着朝前方奔流。
“要进去吗?”弗利曼随口说着话,他知道洛维的回答,却仍随口朝他问话。
“不用管。”
“还拍照吗?”希罗尔看向洛维。
“不了。”他摇摇头。“免得出乱子。”
身后长久的沉默中,又遥遥传来阵久违的响动。
众人都转身看去。
那堵墙壁,那堵停在深坑前的墙壁,它又动了起来,就那样直直冲进绝无边际的大坑中,随着先前那堵墙一起,先后消散在认知边缘的未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