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里压抑且安静。
墙壁插着的火把偶尔噼啪作响。
玄卿来回踱步打量着卢元。
她不说话,背着手,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卢元结结实实挨了几顿鞭子,浑身疼痛难忍,几度又要晕厥,死撑着精神跟随玄卿步伐转动眼珠。
玄卿笑道:“那绣鞋比我的脚码大两号。”
卢元嗓音嘶哑,“入冬垫上暖垫……正合适!”
玄卿乐了,“大哥,三年前的鞋,我十四岁长到十七岁了诶,脚难道不跟着长吗?”
据小雨说,卿悦阁里有小公主详细的身量足码的记录,因为一直长身体,到现在还维持半年一测的频率。
三年前,原主的脚可比现在小得多。
女帝心得有多大,发一双大船给小脚丫穿?
卢元摆明了胡扯,根本禁不起一丁点推敲,这人要么是傻,要么是明知罪责难逃而强行想遮掩住什么。
“四姐今年十九岁,不知道三年间脚码变没变过?”玄卿像是在自言自语。
“……”卢元不吭声。
“长姐,二姐,三姐的岁数倒是不长脚了,会是谁的鞋呢?”
将这三位公主并列来说,卢元反应强烈起来。
他挣了挣手臂缠绕的铁链,丁零当啷一通乱响,“不是!”
“哦,那就是我四姐的鞋。”玄卿停在卢元面前,笑嘻嘻问他,“你有收集女绣鞋的爱好啊?藏了多少双绣鞋啊?”
卢元脸本来就肿胀,此刻更是憋的彤红。
他哪里有那么多绣鞋,只此一双,珍惜的藏在箱底,牢牢的锁好了。
“还是说,你喜欢我四姐?偷她不要的鞋来,时不时嗅嗅味儿,过瘾呐?”
“并非小公主说的……那般龌龊!我,我……那鞋是我……”卢元急的快背过气去了。
玄卿抱起胳膊,不龌龊的推测了一下,“鞋是礼物,你喜欢的人送给你的?”
卢元这才发现,他话说的越多,破绽就会越多。
抿起嘴唇,咬紧牙关,他不肯再说哪怕一个字。
“也是怪了。”玄卿笑着摇摇头,“你要害我,这招也太昏了,比个脚码都比出这么些漏洞。话说你编进清衣卫之前,我娘没找人给你治治脑子?”
卢元:“……”
“鞋不是你埋的吧?”玄卿直觉卢元没那么蠢。
卢元牙齿咬的整个脑袋都在颤抖。
“你但凡有点人类最基本的智慧,就该知道埋鞋,挖出来之后,根本伤不了我分毫。”玄卿故意把自己每一句推测都说出口,“所以其实是有人要害人,但其实不是要害我,而是……”
玄卿说到这里,啧啧啧三声,无比同情的看着卢元,“你有仇人啊?”
卢元挣扎更剧烈起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嘶吼。
“我又没用刑,你这是怎么了?”玄卿挑起眉,淡淡一笑,“原来你已经猜到了是谁要害你啊?你难以置信是吧?”
卢元艰难的压抑住情绪。
他先前看向玄卿的目光还有胆怯,但现在,他眼中一潭死水,晦暗到底。
“你喜欢的,送你鞋的人,要害你。”玄卿感觉距离真相已经不远了,“只有送你鞋的人,知道你有这双鞋,也知道从哪偷出这双鞋,更知道将鞋埋了再挖出来,狼舍里任意一头狼都能闻着味查到你。”
卢元绝望的脸露出了松弛的笑容。
那是一种生死与他无关,对一切再无留恋的笑。
玄卿神经紧绷起来,她往前一步想叩住卢元下颌防止他咬舌。
“咔……”
很轻的声音从卢元口中发出。
玄卿掰开他的嘴,他口中竟已是溢满鲜血,随着此刻的动作涌出,顺着玄卿手臂流淌下来。
这股血里混着刺鼻的气味,他嘴里竟早早藏了毒药!
“抱歉了……”卢元笑着,乌里乌涂说完三个字。
头一歪,身子一沉,被铁链吊着晃荡几下,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