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著第四十七回写到了赖家的家,那是一个大府邸,有一个虽不及大观园却也十分齐整宽阔的大花园,花园里,泉石林木,楼阁亭轩,也有好几处惊人骇目的。
不过那时已经是红楼十四年了, 那时宁荣二府已经建造了大观园,而赖大、赖二是建造大观园的主要负责人,二人因此贪了大量财物!
吴新登、詹光,也都是建造大观园的负责人,也通过此事贪了大量财物。
林之孝、程日兴,同样是建造大观园的负责人, 想来多半也通过此事贪了不少财物。
现在是红楼十年,“建造大观园”之事还没发生,赖家如今的家产相对原著里的红楼十四年要少很多。
也只是相对而言。
哪怕是现在, 赖家的家产就已经是笔惊人的数目,就已经在宁荣二府贪了很多,也已经打着宁荣二府的名义在外头巧取豪夺了很多。
现在赖家住的就已经是一座豪华府邸,规模跟贾芸在车轿马胡同的府邸差不多。
这座府邸距离宁荣二府不远。
此时,赖嬷嬷、赖大、赖二都不在府内,赖大午被丢进诏狱后就一直没放出来,赖嬷嬷、赖二也被押去了诏狱。
赖大家的、赖二家的倒是都在府内。
贾芸此次可没忘记赖大家的、赖二家的,也就是赖大、赖二的媳妇,赖大家的是荣国府权力很大的管事媳妇,赖二家的是宁国府权力很大的管事媳妇。
只是今日,赖大家的没当值,赖二家的则告了病假,两人都待在赖府。
此时,赖大家的、赖二家的, 正跟几个多少有些来头的妇人, 一起坐在后花园里看戏, 现场还站着十几个丫鬟、媳妇、婆子服侍着, 其中不乏模样标志的漂亮丫鬟。
这场景里的赖大家的、赖二家的, 架子堪比荣国府的邢夫人、王夫人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宁荣二府的两个奴才。
赖尚荣也待在府内,正跟三个公子哥一起在大厅里打天九赌博,其中包括了柳湘莲。
赖尚荣和柳湘莲是相与交结的朋友,经常来往。
柳湘莲本是世家子弟,父母早亡,读书不好,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性子倒是个豪爽的。
有意思的是,好习武的柳湘莲,却不是个强壮粗犷的汉子,反而长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加他又喜欢串生旦风月戏文,以至于容易被人误认为是优伶,甚至被人误认为是风月子弟。
原著后来写到,薛蟠误认为柳湘莲是风月子弟,想要勾搭,结果被柳湘莲给狠狠修理了一顿……
“赖老弟,今日你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瞧瞧你,都输了一百多两银子了,虽说你家大业大,可平日你输了几十两银子就会神色不悦甚至出言不逊了,可你今日都输了一百多两银子了,却好似不以为意似的。”
一个名叫程华玉的公子哥,对赖尚荣笑道,他今日赢了不少,心情挺好。
赖尚荣道:“一百多两银子输了,我自是心疼的,只是今日我心里藏着一件紧要之事,哪有心思在意这一百多两银子。”
柳湘莲好奇地问:“哦?不知赖兄心里藏着何事?”
赖尚荣道:“此事机密,恕我保密吧。”
程华玉不满了:“赖老弟,在座几个都是相与交结的好友,也都是彼此之间称兄道弟的,你有何机密要事竟连我们都不能说?”
“你若不提这事儿倒也罢了,我们不知道便不会好奇,可你都已经提了,我们都知道了,自然难免好奇,你若再不说,可就显得生分了。”
赖尚荣闻言道:“罢了,罢了,也不是多了不得的大事,既如此,我说了便是。”
“哥几个都知道,我虽在几年前就捐了前程,可这都几年过去了,一直都没能补实缺,几年来,我也找了贵人帮忙,银子也没少花,奈何,就是不能补实缺。”
“这补实缺之事实在是难啊,哪怕我要补的只是个正七品的知县都难,此事需得经过吏部尚书的同意才成。”
“而贾府那个叫贾芸的旁支子弟,如今是越发出息了,已经从御前一等侍卫调任为锦衣府指挥使了,近日还去抄了武勤侯府,此人还兼署着钦差工部煤矿司郎中,此前奉皇命南下,还整治了一个总兵、一个知府。”
“而且此人认识的王公大臣不少,跟四皇子忠勇亲王都有所来往。”
“想来这贾芸必定有法子让吏部尚书同意我补实缺的事,哪怕吏部尚书不给他本人这份面子,他也必定可以找一个可以让吏部尚书给这份面子的贵人,毕竟我要补的只是个小小的正七品知县,对吏部尚书而言只是小事一桩而已。”
“于是昨日我求了我家老太太,让她今日去荣府里求史老太君,让史老太君跟那贾芸招呼一声,让贾芸安排我补实缺的事。”
一个名叫章锦荣的公子哥,闻言笑道:“赖兄果然是个聪明人,那贾芸如今确实是个厉害的,这种事找他,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
“而凭你家老太太在荣国府的体面,请动那史老太君也容易,一旦史老太君跟那贾芸打声招呼,想来那贾芸也不会推辞了。”
“如此看来,咱们要恭喜赖兄即将成为明堂正道的县太爷了!”
而此时,程华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嫉妒也郁闷了!
柳湘莲看向程华玉:“程兄,我头里听你说过,你家里的一位堂兄跟那贾芸贾大人来往甚密,二人合伙做着大买卖。”
“你也在二年前捐了前程,二年过去也没补实缺,何不学学赖兄,找你那堂兄跟贾大人招呼一声,也安排你补个实缺?”
程华玉闻言更郁闷了,心想这个柳湘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也知道,柳湘莲是个性格豪爽的,说这番话不会有什么恶意。
程华玉确实有个堂兄跟贾芸来往甚密,合伙做着大生意,这位堂兄不是别人,便是程华年!
其实,程华玉早就因为此事找过程华年了,希望通过程华年勾搭贾芸,通过贾芸的帮忙,让自己得以补实缺。
奈何程华年对此断然拒绝了!
因为程华年知道,自己这个叫程华玉的堂弟,素来是个不成器的,赌博吃酒,眠花卧柳,没什么做官的能力,一旦做了官,绝对是贪官昏官。
程华年岂会在这种事帮程华玉?
何况程华年了解贾芸,一旦他跟贾芸求了此事,贾芸哪怕愿意给他这份面子,也必定会打探程华玉的情况,而一旦贾芸了解了程华玉,不仅不会帮这个忙,可能还会因此对他程华年不满了。
因为如此,眼下听赖尚荣找关系联系贾芸帮忙补实缺,程华玉心里是既嫉妒也郁闷。
这种事情程华玉可不会说出来,他虽没什么能为,却是个很爱面子的人,说出来便会感到丢脸。
于是程华玉挤出笑脸敷衍了一句:“此事我不急,毕竟我捐前程才二年,赖老弟虽比我年龄小二岁,却已捐了几年的前程了,何况我眼下还不想出京做官,再过个一二年,我再去找我堂兄安排此事也不迟。”
说完这话,程华玉一边看着赖尚荣,一边在心里悄悄想着:我那堂兄是个六亲不认的混账东西,是不会愿意帮我此事的,我得另行计策才成。
又想:若此次贾芸果真帮了赖尚荣,让赖尚荣补了实缺,到时我便找赖尚荣帮忙,让赖家的老太太也替我去求一求荣国府的史老太君。
又想:只是这赖尚荣虽素来跟我称兄道弟的,却是个狡猾小翼的,想来他不会愿意为了此事帮我。不过,此人实在贪婪,赖嬷嬷也是个实在贪婪的,大不了到时我多费些银子,想来赖尚荣和赖嬷嬷也不会推辞了。
就在这时,一个奴才急忙走进了大厅,对继续打天九的赖尚荣道:“少……少爷,不……不好了,荣国府的政老爷和锦衣府的贾……贾芸贾大人来了。”
赖尚荣一听顿时站起身来,笑骂道:“蠢东西,你慌什么,这是好事登门了呢!”
奴才:“……”
赖尚荣下意识以为,贾政、贾芸突然一起来到他的府,多半是赖嬷嬷今日找贾母求情的事大功告成了,要不然这两人怎会突然一起来他的府?
章锦荣立刻献媚起来:“恭喜赖兄了,如此看来,你补实缺的事要大功告成了,你家老太太在荣国府实在是体面得很啊,去找史老太君说了说此事,竟就让政老爷和那贾大人都主动登门拜访了。”
赖尚荣拱手笑道:“多谢多谢,到时一定大摆筵席请哥几个高乐高乐,只是今日恕我不能继续招待了。”
不料奴才随即道:“少……少爷,不只是政老爷和贾大人来了,还……还有很多锦衣府的司官番役也跟着来了。”
赖尚荣:“……”
程华玉、柳湘莲、章锦荣:“……”
四人一听这话,便都立刻意识到,事情很可能不妙了!
若贾芸是来登门拜访的,怎会率领很多锦衣府的司官衙役?何况近日贾芸才率领锦衣府抄没了武勤侯府。
赖尚荣心里已经吓到了,却看向奴才怒喝道:“好个蠢东西,你在胡说什么!”
奴才支支吾吾道:“是……是真的,好多好多的司官番役,已经将我们府都给围……围起来了,我跑来回禀少爷的时候,那政老爷、贾大人都已经自己闯进府门里了。”
赖尚荣闻言已经吓得脸色都有些白了。
柳湘莲道:“赖兄还是快出去查看查看吧。”
赖尚荣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向大厅的门,这时,贾芸、贾政已经擅自闯进大厅里来了,身后还跟着数十名锦衣府的司官衙役。
赖尚荣见到这种架势,越发觉得来者不善了,惊慌之下,脸色更白了。
程华玉、柳湘莲、章锦荣都坐不住了,都下意识站起身来。
赖尚荣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迎前对贾政笑着行礼打招呼:“见过政老爷!”
又对贾芸笑着行礼打招呼:“见过贾大人,不知贾大人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贾芸冷冷一笑,懒得跟这厮废话,直接沉声下令:“拿人,将他拿下!”
顿时,几名司官衙役冲前,强势地将赖尚荣给抓了起来,赖尚荣惊慌失措地喊道:“贾大人,为何突然抓我?我犯了何事啊?”
贾芸没有搭理。
赖尚荣赶忙哀求贾政:“政老爷救我……”
贾政“唉”了一声,也没有搭理。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几名司官番役押出大厅了,赖尚荣又喊了起来:“贾大人,我是捐了前程的知县,你不能擅自拿我!”
贾芸冷笑道:“捐了前程的知县?好大的官啊!来人,掌嘴三下!”
一名司官对着赖尚荣的脸,接连扇了三巴掌,这三巴掌可扇得不轻,三下过后,赖尚荣的嘴角都溢出血来了。
贾政是个老好人,而且他也是看着赖尚荣长大的,在他眼里,赖尚荣跟自己的子侄辈差不了多少。
眼下见到赖尚荣被掌嘴的惨样,贾政于心不忍了,对贾芸道:“芸儿,拿下他便是了,何必打他?”
贾芸微微点头,再次下令让司官番役将赖尚荣押了出去。
心里则好笑地想着:打他?打他算很轻的了,等到这厮稍后被丢进了锦衣府的诏狱,有他受的,他老子赖大眼下正惨不忍睹地躺在诏狱里呢!
这话贾芸自没必要跟贾政这个老好人说了。
这时,贾芸看向了大厅里站着的程华玉、柳湘莲、章锦荣。
程华玉、章锦荣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柳湘莲倒是没多少畏惧,他不仅是豪爽的也是个胆大的。
程华玉见贾芸看向自己,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走前,挤出笑脸道:“贾大人,常听我堂兄提到你,早想瞻仰瞻仰你了,只是一直不得机会,没想到今日得以巧遇,实乃我的荣幸。”
贾芸皱了皱眉:“你堂兄是何人?”
程华玉果断道:“程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