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
自秘境出来之后,长泽被迫一分为二,“泽”成了岑妙妙怀里抱着的小鹿。
不想当灵兽的“长”成了挂在她脚踝荡漾的铃铛,被锁在铃铛里出也出不来,还被迫吃了几十通莫名其妙的劫雷。
大殿上。
“我独自在秘境的小路上,遇上了一只受伤的灵兽,于是好心救下了它,后来才知道这只小鹿居然就是长泽君呢。”
假笑女孩岑妙妙三言两语带过了在秘境中的经历,不经意地掩饰了与长泽的幻境套娃。
“对,没错,就是这样。”
长泽落地变回人形,一边附和,嘴里一边呛出几口黑灰,很有默契地与岑妙妙一起盖过了自己狂造几十重幻境把她打暴走的事。
他俩这莫名拉近的关系多少让各大宗门的主事者陷入思考,要知道长泽君从来不曾对哪个宗门里的弟子有所偏向,一旦他心中天平有所倾斜,那是否代表整个秘境在日后择选里资源福泽的倾斜?
殿中一片鸦雀无声,唯有商定涯的手还记得时不时抚摸心爱的胡须。
各大宗门主事者私下各自传音商量了片刻过后,西境禅宗一名头顶锃亮发光的长老站了出来。
“长泽君与剑宗弟子尚有其他内务相干,我等不便多谈,现下只等长泽君放出本届优秀弟子名录。毕竟,叨扰岐郇山多时,也是时候该带着这些受历练的孩子各自回去了。”
言下之意便是:你跟剑宗有什么内务自己一边商量,我们不瞎掺和,把排名公布一下,我们其他来陪跑的立刻麻溜儿从剑宗山头滚蛋。
“莫慌。”
长泽袖起双手,板起脸,俨然一副高人面孔。
“我听闻这些年太衍魔气反复,有死灰复燃之像,本次择选我便以此幻境作为试题。”
“故而本届择选,咳……不同往届武比,非是弟子之间比斗相争,而是各自与自身的心魔较量,故而——十分残酷。”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是谓道法自然。然而心魔幻境,唯坚定者可破,十不存一。”
岑妙妙见他轻飘飘以话术打发了众人,就此带过自己之前想偷懒的事实。
本以为会有人责问,却不想这些人虽然表情不一,却都未曾多言。
“这是你们要的名单,至于各位关心的姓名,便在上面自取吧。”
一份名单自长泽手心亮出,飘到诸位掌门面前。名录不长,只有寥寥几十人名字,上面附带着在心魔幻境中的简短考评。
以往数次仙门择选,通常名列前茅的几乎由各大宗门备选弟子包揽,在场诸位掌门心知肚明这一次应当也是毫不意外的结果。
出乎意料地,名单上出现了不少并没带宗门后缀的名字,挤占前五十人名额的几乎有半数是凡城中历尽艰辛上山求仙问道的普通人。
站在角落的岑妙妙看了一眼名录。
有人疑惑道:“不应当,凡夫俗子的浊臭根骨如何能与世家天骄相提并论……”
一个五大三粗的老者看了岑妙妙与殿中其他弟子一眼,打断道:“等等,我们议事时,闲杂弟子可没有听的资格。”
于是,岑妙妙乖乖跟着其他弟子一同被赶了出来,直到大殿门在她身后紧紧闭合。
里面隐约的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岑妙妙晃荡着沿着石阶下去,至于里面的各位掌门与长泽究竟商量了什么,她并不太关心。
进了一遭秘境再出来,虽然补足了灵气,并且得天时地利迅速筑基了,可她却还没来得及巩固梳理自己的灵府。
加之经历的幻境太多,平白折叠了不少时光,岑妙妙无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累。
她向广场走这一路上,有不少惊艳的目光暗暗追随着她的脚步,各自暗中揣测她会是怎样的身份,直到——
岑妙妙找到先前负责收缴外物的弟子取回了自己的储物手镯,问过之后才知道需要上缴通过择选的烙印灵珠后记档方可离去。
可岑妙妙并没有灵珠,她只从秘境里带出来一头鹿。
想来还不能立刻回竹林听涛,只能等大殿里的各位掌门议事完毕再找长泽要一颗了。
想起广场上还有不少滞留此地的人,她又问道:“那他们为什么不马上离开?”
那弟子被她眼睛眨得心都软了半截,和颜悦色地解释。
“择选结果里的前一百人会当场公布,其中名列前茅的几位可以获得来自几大宗门的赐福,赐福无论是丹药或是法宝,都是当世珍品,师妹若是没有要事必须先行离去,也可以等等看自己是否入围。”
岑妙妙了然,谢过这位弟子之后便离开了。
她当然得等,她还没拿自己的灵珠呢。
待从储物手镯里找到一套白色宗服换好之后,岑妙妙将面纱一并取下,举手挡了挡有些过分耀眼的阳光,晃晃脚踝,铃铛没响,里面的芯子——“长”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身体里去了,自然摇不响。
岑妙妙寻了个无人的墙角窝着,刚准备在储物手镯蛰摸点小玩意儿出来找乐子,便翻到了此前管由送过来的一打传音符。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她将一张张传音符点出来,搓着手指捏住嗓子开始表演起来。
而广场的另一头,管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正来回踱步,等着向议事完毕的孙奋禀报关于岑妙妙失踪的事宜。
先前岑妙妙从灵珠中出来时,管由正满头官司并没有注意,哪怕后来尾随而至的劫雷劈下来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他也没把惊鸿一瞥里那位熙色韶光的美人与胖胖无奇的岑妙妙想到一起。
此时,一道幽幽的声线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凄凉而又无助。
“管师兄~”
虽然这声音叫得管由后脖子发凉,他却准确的辨认出来了是岑妙妙没错!
“岑师妹!你在哪儿?”
管由登时站起来,等环顾一圈依旧没找到岑妙妙时,耳边声音再起。
“管师兄~这里好冷啊……”
管由浑身汗毛都跟着立起来,他犹豫了片刻,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难道……”
“岑师妹,你不会……”
那声音犹自在他耳边飘荡:“我死得好惨啊,管师兄,我的手没了,我的脚也没了~”
一会儿功夫,管由已经溢出满头冷汗。
他哭丧着脸双手合十,恨不得以头抢地,“岑师妹,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你是在秘境里出事了么?师兄真是对不住你,是师兄没照顾好你。”
管由脑子里已经满是岑妙妙的游魂就在离他不远之处,正飘在空中看着他,拿尖利的指甲指着他要他偿命。
往日温和的秘境这回怎么如此凶险,竟叫岑妙妙送了命。
师尊交代他的重任没有完成,小师妹转眼之间命丧黄泉。
管由越是想,越是悲从中来,“呜呜呜师妹,你有什么愿望未了么,师兄就是拼了命也替你完成。”
管由一厢情愿自问自答着,完全没有注意过在他身后贴满了一道道亮起又消散的传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