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只有两排官兵站着，钱夫人在以泪洗面，伤心欲绝，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都是她，都是她……”

“本官自会给你个公道。”县尉孙子林八字小胡，官袍加身端坐案板前沉声。

呼吸的功夫，顾萌萌已经被带到了衙门，钱夫人一见，立刻朝着她扑了过来，抓着她的领子大喊:“都是你！都是你！你还我相公，你还我老钱！”

“我的儿啊，你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往后咱们娘家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老钱啊！”

钱夫人拽她的时候还掐着她的肉，她脖子上手上都让她给打紫了，那些个官兵却都跟没看见似的，任由钱夫人动作。

顾萌萌眯了眯眼睛抓住了钱夫人的手，话却是对县尉说的:“还未定罪就在衙门对人动手，那民女可就要告她个蓄意谋杀了，大人。”

孙子林眸光一闪，对官兵点了点头，这才上前去将钱夫人拉到了一边。

“昨夜戌时，你在何处？”他言语间带着威压，直逼顾萌萌。

而顾萌萌淡定回应:“同长生成衣的布娘掌柜一起收拾铺子，约莫亥时，李掌柜将民女送回家中。”

“可有人证？”

“戌时店里还有主顾上门，一直忙到子时，长生成衣的掌柜送我回去，路上还遇见了打更人，大人若是不信，寻着街坊邻居问问便是——”

说到这，她眼睛一眯，瞥了一眼钱夫人道:“倒是大人，民女有一事不明。”

“讲。”

“民女同钱生无冤无仇，起了口角也只是为了学堂夫子出头，杀人这事怎么算都算不到民女头上吧？取证询问在住处也就罢了，怎的还将我带到公堂了？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我做的，要抓我定罪呢！”

话内容倒是委屈，可她眯着眼睛眼底冷冽的模样，仿佛是在指责县尉昏庸，亦或是另有所图。

孙子林没接话茬，“本官不过是例行公事，你若清白，本官自然放人……钱夫人，你怎么说？”

钱夫人人都哭的天旋地转了，瘫倒在地上指着顾萌萌:“我家老钱为人最为和善，整个村的人都对他赞誉有加，除了这个刻薄的妇人，还有谁会下这样的狠手？”

顾萌萌嗤笑:“钱夫人这会儿可比我刻薄。”

“行了！衙门里可不听你们的口角！”孙子林一拍醒木，“堂前捕头去挨家挨户的询问她的证词，至于你二人，留在堂前，等捕头回来在做定夺！”

说罢，孙子林去了衙门后头的院子休憩，剩下几个捕头在两边站着，看着她们两个。

没有县尉在，这钱夫人倒是老实的很，坐在地上那些帕子擦拭眼泪，小声的啜泣，时不时嘴上还骂上两句。

早上还兴致冲冲的顾萌萌这会儿终于觉着累了，盘腿坐在地上，一条胳膊杵在膝盖上，托着腮瞅着她问:“你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闫宇来的？”

钱夫人动作一顿，头更低了，却不回顾萌萌的话。

顾萌萌想了想，“他当教书先生那么多年了都没人找麻烦，说明村里人各个都对他崇敬有加，而且若是冲着他，这会儿在公堂的应当是他才对……”

“嗯，那就是冲着我来的，那你们这么做图什么？”

她也没指望钱夫人回话，自顾自的说着:“老钱这些年赚的也不少，看你穿金戴银的，应当不是为了钱……那就是你们二人受人胁迫逼你们除掉我，你答应，老钱不答应，所以你来学堂闹事，老钱出面道歉，而后他被杀，如此，事情便解释的清了。”

“世上与我有直接冲突的无非就是我爹我娘外加一个张三龙，前两者已经被我解决，后头那个同我签了对赌也不能这时候动我。”

“如此一来，这富贵村能无视张三龙的话，对我下手的，也就只有县尉和老胖子。”

“如今县尉我见着了，他若是想弄死我这会儿就将我拖下去砍头定罪了……”

她的碎碎念到这会儿终于有了眉目，嗓子眼里哼哼一声，“我可没得罪过这种庞然大物啊，他这对我这敌意来的莫名其妙的。”

无心的一顿分析却在钱夫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拿着帕子的手都在发抖。

这女子真是好生恐怖，竟然真的将实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若是寻常，钱夫人是万万不想招惹这样的人的，可她这会儿实在是走投无路。

老钱已经死了，她还有孩子要养活，若是她再出了事，她的孩子该如何存活？

她跟顾萌萌，到底只能活一个。

她知道她做的事不聪明，但这个时候的坚持，却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顾萌萌瞧着她身子僵硬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准了，她眯起了眼睛，没再说话，盯着衙门口等着捕头回来。

这些个捕头动作慢吞吞的，硬是太阳都下山了来满脸疲倦的回来，那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去打听消息，倒像是同谁发了一仗似的，不过，带来的消息倒是好的。

“顾萌萌所言属实。”

孙子林“嗯”了一声，挥手，两个腰间配着苗刀、穿着捕头衣裳的青年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本官查案不会冤枉人，同样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既然钱夫人一口咬定凶手是你，就算有人为你作证你也有嫌疑。”

“这两人乃是我身边的侍卫，一个跟着钱夫人，保护她的安全，另外一个，跟着你，时时刻刻盯着你的动向，若是你生出一点的忤逆之心，他便会将你抓回衙门！”

顾萌萌看了看他手指向的人，虽然是个大眼包皮的，但脸白干瘦，还满面的苦大仇深，活像是个被甩了还被骗了钱最后被小三害死的惨死鬼似的。

她一瞅就撇嘴道:“县尉大人，人我可以留下，但我能不能同钱夫人换一换？我可不想让他待在身边，瞅着怪晦气的。”

孙子林脸上有瞬间僵硬，而后厉声:“由不得你！”

顾萌萌那叫一个嫌弃，回家的路上一个劲儿的呵斥他让他跟自己保持距离，这捕头脾气倒是不错，无论她提什么要求他都应下——除了离她太远。

磨磨唧唧的，到底还是到了家。

这才刚打开门，坐着等小娘子的人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才一天不见，男人都给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