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灭了大堂的蜡烛。掌柜的正端着饭菜上楼，见烛火灭了，还愣了一下，随后才继续往上走。殊不知，烛火不是被风吹灭的，而是被闪过的人影的衣裳刮灭的。黑影闪进厨房，在厨房墙壁上，发现一副锣鼓。

楼上，掌柜的送完吃的，刚要下楼，就碰上了千年朝，便笑道：

“客官，饭菜都端上桌了---”

“只怕，还得麻烦掌柜的帮我们准备点干粮---”

“不麻烦，应该的---”

掌柜的走到楼梯脚，看了一眼推门走进客房的千年朝，转身面向黑暗，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

而此时，孤玟已经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孤月没有动，坐在桌子边，等千年朝。千年朝合上门，隔壁的房客就开始大嗓门地呼唤掌柜的。听那口气，好像是火气挺大的，估计是嫌掌柜的招待不周。

千年朝坐下来，把茶壶拿到跟前，将一粒药丸放进茶壶里。

“你做什么？”孤玟习惯性地质问。

“北方寒冷，不喝点酒，晚上身子冷，睡不着---”

那药丸化开，一股酒香味顿时溢了出来。

他倒了三杯，一人一杯。

“这是什么酒？我怎么从未见过？”孤玟问。

“你要是高兴，就叫它丸子酒吧。我先干为敬---”

千年朝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紧接着，孤月也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光，还呛到了。

随后，孤月便将妹妹的酒杯拿起来，轻声道：

“小玟，喝了吧---”

“啊？我---我从没喝过酒---”

兄长吃错药了吧，竟然逼她喝酒？

“屏住呼吸，忍一忍就下去了---”

“这---你---你放下，我自己来---”

兄长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不吗？想起兄长方才叮嘱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这些疑点，就她这破脑袋，就是想破了，也拎不清楚。于是，她干脆屏住呼吸，仰头一口喝了精光。还真别说，这用药丸冲出来的鬼东西，比酒还烈，但这种烈和酒又有些不同。感觉，更像是其它东西，和酒很像，但绝对不是酒。喝下去后，感觉腹中暖暖的，好像有股热流，在肠胃里涌动。

——

晚饭过后，便到了分配床铺的重要时刻。千年朝要睡床，认为神剑城的长公子身份尊贵，不能睡地铺，要他们兄妹打地铺。孤玟当然不乐意了，反驳千年朝，她兄长也是长公子，要千年朝打地铺，他们兄妹睡床上。

孤月见他们争来争去，甚是头疼，便道：

“长公子，你就别逗她了，就让她睡床上吧。你就委屈点，我们一起打地铺。”

也不知道千年朝心里在想什么，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逗小妹妹。

“成，便宜这小妮子了---”

“你说谁小妮子呢！”

孤玟不知道为何，在千年朝面前，就是控制不住脾气。不过，对于兄长的安排，她倒是挺满意的。地板又冷又硬，她才不要打地铺呢。但小丫头也不是没心没肺之人，知道自己心疼自己的兄长，便威胁千年朝说：

“你们打地铺可以，不许欺负我家兄长---”

千年朝听了，顿时笑出了声，道：

“我倒是没看出来，打个地铺也能欺负人---”

“怎么不能？你要是抢他被子，他受凉了，生病了，上哪儿找大夫去？”

说到这里，她不禁暗自埋怨掌柜的小气，也不知道多送几床被子，这样兄长就不用和千年朝同被而眠了。

——

千年朝甩出一道真气灭了蜡烛后，屋子里一片漆黑。孤玟抓紧被子，这时才感受到离家的不安。母亲手上的伤可好些了?那些黑衣人走了没？她还是第一次，见娘亲当着她的面，流那么多眼泪。

想到这些，她心里酸酸的。

“兄长---”她侧身，轻轻唤孤月，“你睡了吗？”

“没---”孤月说，“别怕，我在呢---”

“嗯---”

她闭上眼睛，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不过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会像大人那样，一直胡思乱想下去。她很快就睡着了，发出均匀有节奏的鼾声。听着这鼾声，孤月重重吁了一口气。

此时，右边的千年朝侧身，将脚压在他腰上。

“该死---”

孤月低咒一声，试图推开他的腿，熟料手却被千年朝抓住了。他的手比那天在雪山上暖和，相较之下，孤月的手才是又僵又冷。一来，他的伤势还未痊愈，身子本就虚。二来，他心中很是焦虑、不安，千年朝真的可信吗？

——

“千年朝，你做什么---”

害怕吵醒妹妹，孤月刻意压低了声音。

千年朝凑近，厚实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轻道：

“本殿腿酸---”

“滚---”

孤月气得猛抽手，用力推开他的腿，卷着被子滚到一边。受不住冷的千年朝狂吸凉气，爬过去扯被子。孤月赌气不放，谁曾想千年朝这无耻之徒竟乘孤月不备，戳了孤月的大穴，重新掌握被子的分配权。

“千、年、朝！你不要太无耻---”

“聒噪！”

千年朝索性点了孤月的哑穴，钻进被子里，放肆地将腿压在孤月腰上，侧着身子，胸膛紧贴着孤月的后背。

“我发现，你这人挺有趣---”

鬼才稀罕他发现！

孤月恨不得冲破穴道，将他抽筋扒皮！

——

“你的手真凉，掌心里还有虚汗，是不安吗？这也难怪，毕竟谁经历了这种事，都不会好过。但再多的眼泪和不安，也于事无补。铁了心要干坏事的人，总有理由让自己变得残忍、无情---”

他的气息喷在孤月脖颈间，微微发痒。

“睡吧，明早还得赶路---”

说完，他真不再废话了。

孤月也觉得困了，打了个呵欠，闭上眼，进入梦乡。

出现梦境中的，是他白发飘飘的师父。

他站在高山之巅，俯视他，道：

【孤月，为师教你的惑心曲，可有认真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