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刷。”几十条泛着红光的铁链破土而出，旋转着绕在龙右的腰部，一圈又一圈。龙右扭头一看，大司命已经康复了，拿着桃木剑念念有词，额头青筋暴起，面红耳赤。身后一个极其强大的气息陡然出现并且向龙右急速靠近。

“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后，烟尘弥天，伸手不见五指，隐约听见两个人的对话。“这一下，妖人应该死定了吧？”“贫道不确定，刚才那招是老夫的绝技‘红莲斩月’，按理说是无坚不摧，但逆贼太强，所以贫道不敢妄下定论。”

“戴高帽的，之前别人说你用什么炉鼎，那是怎么一回事啊？”

“炉鼎啊，就是，你是谁？！”

龙右的兽掌搭在他的肩，他吓得瑟瑟发抖：“你没死？你什么时候……”

“我在爆炸之前挣脱锁链，绕到你后面去了。应该是太快了，以至于你们肉眼没察觉到。对了，炉鼎是什么意思？想必是你干的什么坏事吧？”

“我我我我下次不敢了，好好好汉饶命！”

“你说的话能信吗？”龙右左臂内弯，左掌划了个圆圈，呼的一声，向他背部神道穴打去。

他这次被击出十丈之远，跌了个狗吃屎。

他一手撑地，转过头对着龙右的方向就是一掌，一只硕大的红光骷髅头向龙右袭来，龙右手掌一挥将其打向别处。

又是一声轰鸣，被骷髅头击中的地面出现了一个直径两丈的圆形大坑。

“逆贼，看招！”

赤松子双手交叉于胸前，全身发光，立马就有五圈光环生成并逐一飞出。

龙右遁入高空，那五圈光环竟追踪着龙右也飞入高空，最终全部套在龙右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低头细细打量它们，这些光环与龙右之前用的大不一样，形状看起来是白光做的链条，连接成一个大圈。

地面的刘一刀举着他的屠龙宝刀飞了过来：“老子这下捡了一个大便宜！妖人，纳命来！”

龙右大口一张，吐出一丈火舌，可怜刘一刀还未近身就落荒而逃，嘴里大叫着：“着火了，救命，救命啊！”

龙右降落到地。身着火的刘一刀满地打滚，大司命擦了擦嘴角的血，问道：“道长，请问您还有丹药吗？”

“没有，贫道的续命丹才炼成一粒，已经被你吃了。你现在也不需要了，因为贫道马就与逆贼同归于尽了。别忘了让汉王把贫道的那份赏金留给本门弟子。”

“好！在下一定会说的！”

龙右心里咯噔一下。只见赤松子的光芒更加耀目，已经看不清人形，周围地面都开始变红发烫。

龙右想口吐魔珠，奈何胃里无货，想来是还没有完全得到魔蛟的特长，只得再此遁入百丈高空，试了几次都无法挣脱光链，心中暗叹不妙。

一个苍白色光球升入高空，虽然直径只有六丈，但蕴含的能量达到了神级巅峰，与龙右一样的强度了。

龙右听到了咝咝的微小声音，同时感觉内耳骨被挤压，这个身体都被温暖的气流笼罩着。

接下来天地间全是白光，什么也看不到了，应该是光球爆炸了吧。

光芒逐渐变弱，半盏茶功夫后完全消失。

大司命缓缓睁开了眼睛：“唉，道长定是为了让道家名垂青史才这么做的。牺牲自己让本门光大，我是没这个气魄。”

刘一刀大喊：“戴黑帽的，你快抬头看面！”

龙右从空中缓缓落下，捡起被炸断的右臂接回身体原处。魔蛟的优点真是太棒了，身体部位断了也能接回去。可是赤松子不行，他恐怕连骨灰都没有剩下。

龙右望着全身兽化并且赤裸的身体，有点不愉快：“你们这两条虫子，对我又打又骂。现在必须向我道歉，还要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作为补偿！”

刘一刀拿着兵器掉头就跑。大司命把桃木剑半插入土中，从怀里取出一块刻有红色符字的木牌，嘴中碎碎念念。

龙右向刘一刀的方位一指，一招隔空点穴将其定住。大司命这里不断有红色光气从木牌和半截桃木剑里出来，很快在他的前方汇聚成一个全副武装的赤甲战士，他目露红光，手持长槊，相当可怕。

“这招身外化形会让人折寿三十年，不过现在是不得不用了。”

武士将槊对龙右的方向一刺，从槊头射出被螺旋形能量环绕着的暗紫色光束，龙右右手向前一掌，立即做出一个矩形屏障挡住了光束。

“哈！”龙右右掌发力，将屏障向前推了一丈。光束打在屏障滋滋作响，就是不能破防。

“来而不往非礼也！”龙右突然蹲下，一掌拍在地：“幽暗升华·原火圣焰！”

大司命打坐的地面出现了一个诡异的怪圈，从怪圈内喷发出一个直径丈余的苍蓝色光柱，直冲云霄。光柱里，大司命的身体就像燃烧中的木块一样，瓦解消散。

伴随着大司命的死亡，幻影武士也消失了。

龙右停止了技能，跃到刘一刀的面前，解开了他的穴道：“说，你为什么要骂我？”

他惊恐万状，举着刀砍向龙右的右肩。只听“咔嚓”一下，刀断了。

龙右两只爪抓住他的两条臂膀：“你说清楚，为什么骂我妖人？你知不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

“龙大……王，龙右……不敢了，小人……错了。”

“我不是问你错没错，我是问你骂人的原因。你为什么要骂我？”

“小……人……小人不知道哇。”

又是喀嚓几下，他两只手臂的骨头全断了，紧接着就是杀猪般的嚎叫。

“小……的……小的说，小的说。小的骂你的时候就是张开就来，根本不动脑子。应该是以前骂人骂惯了吧。”

龙右松开了双爪：“你现在痛苦吗？要不要我帮你消除痛苦？”

“那最好不过，多谢大王不杀之恩，来日在下必——”

没等他说完客套话，龙右就一巴掌拍击他的脑门，让他当场命毙。

北方尘土飞扬，马蹄杂沓，或许是汉军又杀回来了，或许他们又请来了高手。但是眼下不能思考这个了，龙右迅速脱下刘一刀的衣服，不紧不慢地穿，然后原地打坐，闭目养神，下运气，很快恢复了人的面貌。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止。千军万马中有一位神级巅峰的高手，其他人的气息都很平凡。

“右儿厉害啊，一下杀了这么多高手，没让为师失望！哈哈。”

龙右立即睁眼，望见昔日的恩师正坐在高大的白马，他的身边都是汉兵。

一个将军说道：“国师，您的爱徒杀了汉王十万多的将士，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汉王请您来降服他，您可不能顾及师徒之情呀。”

“颍阴侯，贫道也算是你长辈，你能不能不要在贫道与他人交流的时候插嘴？”

“哈哈，哈哈哈——”龙右仰天大笑，“想不到师父已经功成名就了，而龙右却一事无成。我想不通，我也努力了，也奋斗了，为什么什么成果都没有！？为什么！”

失落的心就和德玛离去时一样破溃。美好的梦想被现实撕碎，化为粉尘，随风飘起，即成虚无。

“师父，右儿杀了这么多人，该是不该？”

“为师让你不得伤害任何无辜之人。但是这些人是要杀你的，你出于自卫杀了他们，没有做错。”

“老道，你帮妖人说话，你这是对汉王的不敬！”旁边一个长髯将军喊道。

“哦，是吗？项缠，你本是项羽的从叔，楚国左尹，听说你在鸿门宴前偷溜进汉营，与汉王结为亲家，收了不少财宝，在宴席处处护着汉王。垓下突围时，别人是与敌军死战到底，你是直接缴械投降。现在做了射阳侯，可真是威风啊。”

项缠满脸绯红，不敢作声。

“右儿，怎么不见你的干将宝剑？莫非是不慎丢失了？”

“没丢，只不过打架的时候掉落在地没捡而已。宝剑，回来吧！”

宝剑在意念操纵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顺路卸下项缠的银冠，回到龙右的手中。众军士望见项缠披头散发的样子，不禁相顾骇然，随即又感好笑，却又不便发笑，人人强行忍住，神色甚是尴尬。

“师父，您是不知道徒儿受了多少苦。当年辞别下山后，我认识了月氏姑娘德玛，原以为找到了真爱。谁知她贪图富贵，选择了其他人。我不甘心，先是随徐福到黄河源头曜日山取金乌血，后是去极北之地取魔蛟犄角，加返回中原，一共花了七年的时间。本想以此换取功名利禄，可是您看我现在落到了什么田地！”

麒麟真人沉思片刻后叹了口气：“唉。徒儿莫要绝望。你也不是什么成果都没有，毕竟得到了不死之身，还留下了美好的传说。如今，大汉刚刚创立，百废待兴。且北有匈奴，南有赵佗，天下尚未安定，国家正是用人之际。为师想到一个两全之策，可让你戴罪立功，就怕你没有耐心，不能等待。”

“计如果善，何不可从？愿闻其详。”

“汉王虽认定你是邪魅妖孽，但为师毕竟是道家宗师，汉王也会听得为师的辩解。汉王入关后，约法三章，深得民心，秦人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为师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所以出山相助。汉王为了总揽英雄，礼贤下士，行宽仁之厚，这才有了天下。如今应是迷信鬼神之说，出于惶恐，才对你下了杀令。为师想把你封印一段时间，待王气头一过，听了为师的理论，自然会特赦你，让尔戴罪立功。时间不会太长，大概十天半个月吧。来人，把石棺抬过来！”

众人让开一条路，便有四个军健抬着一口大红石棺走了过来。

“师父大恩大德，徒儿没齿难忘。只是我的宝剑少了鞘，心中总有不快。请师父赐一把剑鞘，徒儿想与它们一起入棺。”

“好，为师的剑鞘给你。反正我是自由人，还可以去买。”

龙右接了鞘，满心欢喜：“多谢恩师！”

就这样，龙右心满意足地抱着宝剑躺进了棺材里。

起初是当当当的钉钉子声音，然后是军健抬棺的嘿哟声和抱怨声。过了几个时辰，听见了觥筹交错声和吧唧吧唧的吃菜声，以及看守士兵的说话声，谈论的是关于各自的家长里短。

第二天，到了饭点，仍然是杂乱无章的喝酒吃菜声，不过这次他们谈论的是关于龙右的事情。

“我听人说，国师今天朝时对大王说什么把妖人封印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放进八卦炉里可以炼成完美的不老仙丹。我感觉这事挺玄乎的，锋哥，你说这真的假的啊？”

“国师说的话还有假？不过就算成功了，也就大王享福，没你我的份。”

“听说这妖人以前谈过一个异国女友，后来被抛弃了，他就为这件破事奔波了七年。哈哈，想不到天底下还有这么死脑筋的人。这个笑话，无论什么时候想起，都能让我乐一整天。”

“想不到这年头还有相信爱情的白痴？啧啧……”

棺材中的龙右泪如雨下，企图用双手撑开棺盖，但无论用多少力量都是徒劳无功。

四十九天后，他原本以为会有人解开封印押我出去，但他错了。从那天起，连看守士兵的吃饭声交谈声也没有了。世人已经彻底遗忘他，抛弃他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还有没有人在？”龙右歇斯底里地怒吼，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我不想困在这里！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我是妖，我是魔，你们快杀了我吧！”

他悲切地喊叫着，虽然知道一切都是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