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众人便停步在阮玉家的篱笆院子外。
遥遥望去,屋里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烛火。
“没有点灯?莫非是睡着了?”有人低声问道。
孙小晗面沉如水,招呼一声,前面一个举着灯笼的奴仆应声而动,大步迈出,翻过篱笆,走到那紧闭的门前。
“你好?”
“有人吗?”
许久,一片寂静。
那奴仆正欲敲门。
只听“嘎吱”一声,那门支开了一条缝。
一只眼睛挤在门缝中,冷冷地望着外面几人。
“甚事?”
“不知可是阮玉?”孙小晗遥遥喊道。
“是。”
“是这般的,听闻阁下前往野狐山寻了仙丹,家母病重,想来了解一下。”
那只眼睛越过门前的奴仆,落到了篱笆外的众人身上。
俄尔,门缓缓打开。
“进来吧。”
……
以孙小晗带来的那一大伙人,是要将阮玉这不大的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是以随同孙小晗进屋的只有三人。
一僧、一道、还有一个张易。
可饶是如此,张易最后一个进屋,却没有落得个坐下的地方。
看了眼一僧一道大咧咧坐在那里,他索性便站在孙小晗身后充当起了护卫。
桌上,一烛昏黄如豆。
阮玉便坐在不远处,双目是无神木讷的死鱼眼,半个身子掩在黑暗中,整个人给人一种阴郁迟滞之感。
孙小晗不经意间望向一僧一道,两人却互相对视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再望向身后的张易,后者只是盯着阮玉,脸上露出几分困惑。
“想必都听说过我的事情吧?”
还未等孙小晗说话,阮玉却先开了口。
“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野狐山上当真有神仙么?”孙小晗问道。
“有的。”阮玉安静道:“我之前有痨病,这才去寻的神仙,蒙仙人垂青,得赐仙丹一枚,服用之后,百病立消。”
“那你现在如何?”
“自然是好得很,如今痨病全好了,甚至还可以下地干活了。”
孙小晗眉头紧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没想到,站在孙小晗身后的张易突然开了口。
“阮玉兄弟是一个人住么?”
“是的。”
“既然有客上门,难道阮玉兄弟不应该准备些茶水么?”
阮玉转动着无神迟滞的死鱼眼,有些疑惑地看了眼张易,道:“理应如此。”
“几位且先等着,某这就去准备茶水。”
说着,他转身便要往屋子深处走去。
几人看着突然说话的张易,全然不知这是甚意思。
见阮玉走远,孙小晗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张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大步越过桌子,走到屋子的一角,停步在了米缸前,伸手揭开缸盖。
道人走了过来,望见满缸的白米,低声问道:“只是白米,有甚问题么?”
张易也是神色困惑,略一犹豫,便要伸手进去。
就在这时——
“你这是作甚!?”
冰冷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
突如其来的声音几人骇得身子不由一颤,转头望去,竟是阮玉站在烛光的边缘,面孔被阴影和烛火分割,冷冷地盯视着张易。
“阮玉兄弟……”
孙小晗正欲解释,却听阮玉直截了当地冷冷道:“滚出去!”
“我当你们是客,却不想迎进的是贼!”
……
“张大哥,那米缸有什么问题?”
篱笆外,孙小晗从那座房舍中收回了目光,虽是被阮玉赶了出来,脸上却未曾表现出任何不悦,只是平静地问道。
想到那萦绕在阮玉周身的黑色雾气,张易略一迟疑,旋即微微摇头。
“二位大师呢?”
“贫道未曾看出什么,只是个寻常人罢了。”
“老衲亦是如此。”
“有劳二位大师了,既然并非妖魔,那便可以回去了。”
孙小晗招呼着奴仆引路踏上归程,正欲动身时,却被张易喊住了。
“孙小姐还请留步。”
“张大哥有甚事?”
孙小晗让众人先走,停步回望向张易。
“张某有一事相询,还请孙小姐如实回答。”张易满脸正色。
“自然。”
“那枚仙丹,孙小姐是否真的丢了?”
“妖道的仙丹,小晗怎敢留在身上?”孙小晗微笑,眼底适当地闪过一缕黯然。
“不过目前看来,好像确是百病祛除了……”
张易也说不出那虫子仙丹的古怪,话哽在喉口半刻,这才生生挤出了一句。
“那丹药不详,还请孙小姐莫要给令堂服用。”
就在这时——
“大小姐!大小姐!”
前方引路的奴仆中突然有一人去而又返,嘴里大声地唤着。
“府上来人,老……老夫人快不行了!”
“什么!?”
孙小晗脸色大变,二话没说,当即便快步往县里赶去。
“赶快备车!我要回府!”
……
夜幕昏沉。
“嘎吱”一声,门缓缓支开了一条缝,望着那伙人愈行愈远,又是“嘎吱”一声。
门又关了。
屋内依旧是一烛昏黄。
阮玉便坐在桌前,眼神木然,好像不是个活人般一动不动。
许久,屋外两声夜鸦鸣响。
阮玉应声站起。
转身,行至那米缸前。
掀开缸盖。
满满当当的白米。
阮玉伸出手,在米缸中掏弄着,不一会儿,他从米缸深处提出颗残缺不堪的人头。
耳鼻脸颊多肉处皆是被生生扯下的齿痕,那面皮因放入米缸过久,已经染得如打了个粉般白净。
只是从那尚且完好的眉眼隐约可见,应是个眉角带痣五官柔媚的女子。